吴络穿了一件黑色外套,他把自己的滑轮鞋放进面包车后备箱,与其他几个老师和负责招生管理的工作人员挥手作别,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独自循着七仔发过来的地址找过去。
地图上显示只有一公里,可几条小路七拐八拐,找到那间铺子颇费了一番工夫。
吴络最终在一家破败萧瑟的招牌前停下,头顶一张牌匾印着几个白色大字:七哥烧烤,除了放在最外面通风口的烤架,还有几张零零散散的矮方桌,目及之处皆是脏兮兮的,随便拿张纸都能擦出一片油的那种。
吴络对着忙里忙外操持生意的花臂黄毛吹了声口哨。
七仔横着眼转过来,随脚就踢翻一个酒瓶子,他正欲骂街,忽然看见来人,立刻换了副笑脸,激动地跑过来对着吴络就是一个熊抱:络哥!你个大忙人终于舍得过来了!怎么样?他点了支烟,又抽出一支递过来,七仔一向没个正形,站着都不忘抖腿:兄弟我这儿不错吧?
吴络点起烟吸上,似笑非笑:不错什么?就这环境,像是八百年没擦过桌子了。
这你就不懂了!七仔招呼了手底下一个做事的去烤烧烤,自己拿着酒过来给吴络倒上:现在的人就好这口,一看环境这么差还没开倒闭,那绝对是靠味道取胜的,有些人就爱专往这种苍蝇馆子钻。
酒刚喝过三巡,店里坐的人居然还真越来越多,附近的老居民楼不少,许多回家路上的人看见生意不错都驻足张望,最后竟到了坐不下的地步。
七仔跑前跑后地点单拿酒,端着一盘烤鲫鱼放到吴络面前:络哥尝尝呗,店里的招牌菜。
他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的同时做了个双手指天的浮夸动作,双手双脚对着空气乱舞:终于自由了,真他娘的爽!
七仔坐了几年牢张扬高调的性子不仅没改,反倒愈演愈烈,看见谁过路的时候撇了撇嘴,他立马歪嘴斜眼地站起来就要去收拾那人。
吴络倒比他稳重许多,他干了杯啤酒,悠悠地说:能不能有点儿做生意的样?你这样子以后谁还敢来。
七仔嘿嘿傻笑几下,凑过来问他:络哥,你有没有兴趣入伙?或者我们还可以去做点别的生意。
吴络挑挑眉,见他一脸神秘,兜头就是一晒:你那些歪门邪路我没兴趣,你最好也别去做。
我不是,七仔急了:就是做点正当营生,以前那些人我出来之后都没再联系了。
吴络依旧摇头,场子里逐渐热闹起来,他增加了一些音量: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七仔知道他主意正,没再继续劝,又继续鼓着眼睛说:那你知道王哥也出来了吗?
吴络这次倒是一愣,半晌开口道:出来就出来吧,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可是大佬,你想想,以前转到我们监区来的时候都已经进去六年了,可在外面的人脉声望一点儿没断,每个月两万生活费照样准时打进来。七仔说起这号人物,眼里难掩艳羡:当时就属你跟他关系最好,他每个月给狱警塞那么多钱,后来我们沾他的光跟着受了不少照顾,出来后要是联系你你好意思不跟着他?
七仔拿出手机,这半个月他显然已经把一系列软件用得很麻溜:你看,群里好多兄弟眼巴巴指着跟他做事。
也有人拉我进了群,我后来退了。吴络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最好也退了。
他的眼里逐渐流露出狠戾与不屑:王秋山那人做的什么事我大概知道一些,他要真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还能把自己折腾进去?在里面大家哥俩好是另一回事,出来后又是另一回事,我没承诺过什么,更何况在里面我帮他做过的事也不少,早就两清了。
七仔啧啧几声,鼓起了掌:这才是我熟悉的络哥呀,有你这句话,老子也不跟他了。
说话间,门外突然冲进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壮汉,手里拿着酒,东倒西歪,最后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的凳子上,额头狠狠砸向桌面,再也不动了。
他进来得莫名,像是遭遇什么变故,把两人的谈话彻底打断。
威猛哥?七仔诧异道,他没半点要体谅醉酒者的意思,猛地推搡了一下,直把人推得一个趔趄,你在我这里发什么酒疯!
威猛哥直起头,一张硕大的脸庞因为寸头而显得愈发满脸横肉,他紧绷着脸皮,就在吴络以为要干一场架的时候,他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七仔一巴掌打在威猛哥的头上:妈的,老子才开张,你要哭回家找你娘哭去。
他气得龇牙咧嘴,对着吴络说:络哥,这人是我新收的小弟,你别介意啊,我马上把他抬出去扔大街上。
扔什么,吴络淡淡地说: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坐坐。
威猛哥抹了把眼泪,总算没再哭出来。
七仔乐了:你这是被人甩了?
威猛哥默默摇头,独自黯然神伤。
七仔又是一掌拍过去:有什么你就说出来!不想说就别跟我眼前瞎晃,哭哭唧唧像个娘们。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