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瓦西里没有抽完那支烟,烧到一半就扔进积水里,走回哨站。三人踩着泥水回到车上,到苏联大使馆去,套在大型监狱里的小型监狱。
他在东柏林的工作比在维也纳更枯燥无味,当地情报站需要一个德语熟练的人来为外勤准备假文件,所以瓦西里每天都在写字台旁边呆着,各式纸张和墨水放在手边,往假造的档案上填杜撰的日期和工作经历。每两周一次,他可以打电话回家,拿起听筒的总是尤莉娅。兄妹俩话题不多,这边问问父母,那边敷衍地回答几个字,放下电话的时候两边都松一口气。瓦西里等了一个月,才找准机会在尤莉娅挂电话之前漫不经心地问起菲利克,妹妹哼了一声,手指敲打着话筒,一阵嗒嗒声通过无线电传来,像山崖上滚落的石子。
“他没回来。”
“整个夏天都没回亚森捏沃?”
“应该是吧,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瓦西里想继续追问,但这样会惹人生疑,而且尤莉娅多半也不知道答案。他引开了话题,两人索然无味地聊了一会芭蕾舞和爸爸的风湿病,挂断电话。
自这天之后,瓦西里再也没有给莫斯科打过电话。
第11章
菲利克翻开书,看了一行,对着草地发起呆来。
花楸树把光斑筛落在密密麻麻的字母上,他不再关心这个故事了。瓦西里不怎么喜欢看书,但并不介意菲利克念给他听。夏天的时候菲利克磕磕绊绊地把这个用法文写成的故事翻译成俄语,分享给瓦西里,两人在床上笑成一团。他们读到第十二章,菲利克记得很清楚,书中的女孩扛着斧头走进寒冬的桦树林,再没有出来,八月结束了。
他心不在焉地抚摸书脊,想象瓦西里的手指也曾经在上面停留,他很熟悉瓦西里的手指,熟悉它们的温度和力度。有时候菲利克在天亮前的昏暗里醒来,能真切地感觉到瓦西里搭在腰上的手,听见对方稳定的呼吸声,只有当他转过身去,想钻进瓦西里怀里的时候,这个幻象才会消失。
开学之后的第一个假期他匆匆回了一趟家,但瓦西里并不在那里。尤莉娅说他被“派出去了”,是上个星期突然接到出发通知的,并不知道去哪里。菲利克在门口尴尬地站了一会,暗自希望她会拿出一封信或者一张纸条什么的,但对方困惑地看着他,问还有没有其他事。
“没有了。”他飞快地回答,“只是路过打个招呼,晚安。”
他躲在学校里过完了整个冬天,等着瓦西里的信。舍监每周都会抱着信件和包裹上来分发,信一般都是给外国学生的,来自住在捷克、匈牙利、南斯拉夫和罗马尼亚的父母。每次听到舍监沉重的脚步声,菲利克都会紧张起来,强迫自己看向窗外,假装毫不在意。舍监敲敲门,把一封盖着“审查通过”印戳的信丢给尤哈斯,走了,皮靴像沾满泥的锤子一样敲着走廊。
菲利克合上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只受到惊吓的蜻蜓飞出草丛,悬停了一会,径直冲向花楸树的树冠。他现在已经不再抱有期待了,瓦西里也许有他的理由,不寄信是最安全的,从铁幕另一边来的信件,无论内容是什么,总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谁也不知道这些书面记录什么时候会反咬你一口,所以最好不留下痕迹。菲利克拎起帆布包,走向课室,暑假理论上来说已经开始了,但他今年不能走,特勤处挑选了四个学生接受额外的训练,指望这些鸟儿明年毕业的时候能马上飞入旷野,菲利克就是其中一个。父亲显然也有过同样的经历,菲利克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少校丝毫不显得惊讶,让儿子向科里亚叔叔传达问候。
菲利克不认识什么科里亚叔叔,父亲故作神秘,没给他线索。见到新教官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科里亚叔叔”就是两年前带他到使馆区咖啡店的老猫头鹰,这个老头一点也没变,连贝雷帽都没有换,马甲和花呢外套打理得无可挑剔,花白的胡子仔细修过,边缘整齐。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两分钟前刚刚从伦敦市区一家昂贵的理发店走出来似的。菲利克转述了父亲的问候,科里亚叔叔大笑起来。
“我记得安德烈。”他亲热地拍了拍菲利克肩膀,掏出烟斗,开始往里面填切成细丝的烟草,“非常精细,你明白吗?像手术刀。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你也有一点这种感觉,所以我当时选了你。委员会里有些人觉得你不适合这里,还不如去莫斯科大学好好学法语,当个翻译。我说不,这孩子是一头食肉动物,放他到旷野里去。”他擦了一根火柴,点燃烟丝,仔细地吹气,让它们更快燃烧起来,老猫头鹰隔着烟雾打量菲利克,玳瑁边眼镜后面的灰眼睛让菲利克想起爬行动物,“不过你看起来更像你母亲。”
“你见过我妈妈?”
“去过你父母的婚礼。”一股烟雾飘来,“钢琴家和年轻军官,多可爱的一对。可惜。”
可惜。菲利克想,如果母亲在世会有什么不同吗?也许此时此刻他会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练琴,一辈子也不知道领带可以拿来杀人。他想追问婚礼是怎样的,多听听关于母亲的事。父亲没有保留婚礼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