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王煦还是个小孩儿,比刘笗小上两岁,他们住一个小区,王煦是他对面楼的,距离挺近,正对着他的窗户,不拉窗帘的话,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
刘笗经常被他妈关在屋里不让出去玩,他就坐在窗前的书桌上自己看书,有时抬眼会看见对面楼的那个小孩也待在屋里,没拉窗帘,撑着脑袋干盯着他发呆。
刘笗看了他好几眼,书也没法看下去了,就拉开窗户,问对面那小孩,你看什么呢?
那小孩回过神,脸上笑嘻嘻地说,看你,看你好看啊。
做对窗的邻居久了,还是两个放假总待在家不出门的小孩,自然就熟悉起来了。
上学的时候他们路上遇到了就走在一起,嬉笑打闹,上同一辆公交,在不同站下车,前往不同的学校。
他是先下车的那个,所以往往是他先同小孩说再见,小孩站在下车的门那儿望着他离开。
王煦的父母对他不好,刘笗有好几次都看他脸上有伤,有天他们放了学各自回家后,他站在窗边好一会儿没等来王煦,却从没关严的门那儿传来王煦的哭泣声,大人的咒骂声。
王煦又在挨打了。
刘笗拉开自己的房门,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刘笗记得王煦的门牌号,他一路爬上楼,偷偷摸摸地在王煦家门外偷听。
父母吵架的声音,玻璃摔碎的声音,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墙上的声音……就是再没听见王煦的声音。
楼道外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声控灯很快便暗了下来,黑暗包围着他,刘笗的心跳得很快,他在那儿站了很久,直到楼道传来人的脚步声,才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刘笗回了家,客厅的灯开着,妈妈在厨房做饭,他回到房间,看见王煦的房间拉了灯,什么也看不见。
第二天上学,王煦背着书包照常地在公交站等他,他跑过去揽住他的肩,喊他王煦,王煦就抬起头来,笑着叫他哥。
刘笗看到他肿了的半张脸,还有胳膊上的抓痕,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昨晚擦药了没?
王煦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放学了先来我家,我给你擦。刘笗说。没事儿,我妈离婚前,我也老被我后爸打。咱俩一样的。
王煦抬头望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刘笗,说,啊?哥也这样?
嗯。刘笗点点头,他从兜里掏出五个创口贴,往王煦的胳膊上贴了一个,然后问他,哪儿还有?
王煦笑得酒窝都出来了,他低下头,露出白皙的后颈,喜滋滋地说,这儿还有。
刘笗摸起手机看了眼,凌晨四点半,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偏过头朝王煦的方向看去,呼吸平稳,表情放松,睡得一脸安稳,他心底无端由地又生起一股怨气,他深吸一口气,拨开王煦放在他腰间的手,下了床翻出王煦衣服口袋里的烟,到阳台去抽烟。
晚上很冷,风吹得刘笗身子冷到哆嗦,但他还是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抽烟,身后有人走来,给他披外套,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说,睡不着了?大晚上光着腿来吹风,不怕感冒了?
王煦低头抽一口他手上的烟,刘笗望着楼下一闪一闪的路灯发呆,王煦在他耳边又说,回房间吧宝宝,等会儿冻病了的。
刘笗依旧沉默。王煦见他不回话,便也没说什么,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说,那我在这儿给你取暖。
刘笗发了会儿呆,忽然问,咱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王煦动了动脑袋,迷迷糊糊地抬头,像是没听清,喉咙里咕哝着发出疑问的声音,过了几秒,他才闷着声音说,不知道。哥,你想什么呢。
刘笗没看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答道,没什么,回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