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彭旭被闹钟震醒。手机屏幕上不出意外地叠着五条消息通知,全部发自乔扬。
-【你明天还去实习吗?】
-【??人呢??】
-【又睡着啦?】
-【下次你要困极了就告诉我一声。】
-【晚安。】
彭旭撑着一边眼皮,人醒魂儿没醒地扫了一眼,没回。十分钟过去,他蹭地一下坐起来。妈的!差点又睡过去!他打仗一样洗漱的工夫,钟程已经要出门了。
“操,怎么不等我?”他一脸泡沫地朝门口拦了一嗓子。
钟程退回来两步:“看你没动静,以为你今天休息。”
“动晚了。等我两分钟。”
“别两分钟了,”钟程说,“我先买饭去吧,食堂集合。你吃什么?”
“随你!”彭旭应道。他和哥们从不彼此客气,矫情。
离毕业还有两个半月,人人都在为着前途奔波。彭旭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相对理想的组织接收他。不过接收是暂时的,只有通过实习期的一系列考核,他才够格成为一名真正的职场人。除了钟程,彭旭没对任何人讲过,他压根就没打算把这份活长久地干下去。对家里他一向是事不临头不表态,对乔扬他仅是提过一句毕了业他想换个地方待。但无论换到哪儿,经验这东西没法无中生有,也没法淘换个谁来替他有,他必须自己去体验和积累。
“你这性子将来怎么在社会上混。”这是彭旭最烦的一句苦口婆心。一听这话他就脑袋发胀,胀极了他就专挑他爸不爱听的往回顶:“混不好还混不赖么——都是活着。”总是继母抢在当爹的变脸之前凑上来打岔,不知多少次化解父子俩的彼此搓火。
“跟谁学的?”父亲说,“你哪点随我。”
“嘿呦!随的多了。”彭旭轻悠悠地一晃视线。
父亲马上瞪眼:“说你呢,别看别人!”
“我看谁了?”
到这当口,继母必定待不下去了。谁结的扣谁自己解去吧,犯浑犯到她身上叫什么事,糟蹋人好心。
“你就较劲吧,大人能害你。”父亲的总结陈词多半是这句,“我看你翅膀有多硬,能飞哪去。”
彭旭其实挺不懂他爸的,他实在没觉得自己较劲,但他从小就听他爸这么形容他,真莫名其妙。他又不是傻子,分不清好坏利弊:那些寒暑假里安排到他头上的实习,他干吗老老实实去啊?父对子和子对父,到底是谁更不理解谁。大概人到中年,有点阅历和资本的过来人都这德行,不全面顺他的意就等于较劲。彭旭只能这么想。
地铁上,钟程先他两站下了车。钟程是全班最早定下工作意向的人,他比所有人都目标明确。不回对象家住的日子,他早上会等彭旭一起出门。彭旭经常忽略他也是gay的事实,毕竟他那么爷们儿。在彭旭认识的所有同学里,如果他都不算爷们儿,那就没有爷们儿了。
可就是这么个爷们儿,居然也会惦记男人的屁股和屌。没错,钟程不只喜欢男人的屁股,他也喜欢屌,他对彭旭承认过。彭旭对他是gay本来已经一万个不敢信了,这更是认知里的一次意外。那次彭旭问他:“你舔过么?”
他说:“舔啊。”
“我操。”彭旭不往下究了,想象力有时太疾人。他以为只有乔扬和韦常在那样的才会贪慕男人的屌。不是看不起他们,纯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感。
彭旭曾说乔扬不是他哥们,这是实话。他从没拿乔扬当过哥们看。哥们是什么?首先他得是个男的。彭旭眼里乔扬不是男的,但乔扬也不像女的。说白了,他在乔扬身上没关注过性别这件事,他只是觉得乔扬和他不属于一个世界。
不属于一个世界怎么还搞到一起去了,接二连三,又上加又?彭旭这次都没好意思跟钟程提,怕钟程说他:“你要没感觉就别祸祸人家。”他就恨这个“感觉”。他妈的什么叫感觉?乔扬这么说,钟程也这么说。好像全天下的“感觉”都让他们这伙人占了,就他彭旭一块料缺心少肺地祸祸人!操他的!不知道谁祸祸谁!
彭旭一大早把自己琢磨不痛快了,掏出手机给乔扬回了条消息,有话不愿好好说:【我要有那劲头还困个屁。】
乔扬秒回:【我是说还有劲头的时候,真没有就算啦。】
彭旭:【你一天哪来那么多废话。】
乔扬:【我都精简过的。】
彭旭无语了,发了个要上吊的表情。
乔扬哈哈笑起来,完全看不出彭旭不痛快似的,竟传来一句语音:“你考虑考虑毕业了来我这头找工作行吗?到时我就在你耳边啰嗦,就不怕你睡着了。”
操!彭旭不回了。这祸祸人的怎么就可着他一个祸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