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方禄祥依照程晋合的交代,把位于城西和城北的两家赌场一并交给了关望,至此关望终于拿到了本地所有赌场的管理权。并且程晋合特意嘱咐,今后关望只需直接对程晋合负责,不必再接受方禄祥的管辖。
在交接时,方禄祥心里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关望年纪轻,能力出色,又是程晋合的次子,方禄祥当然知道他早晚会取代自己的位置,而他也乐见关望能成为自己的接班人,但程晋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削减他的权力,再把这份权力交给关望,便显得有些微妙了。
这回金河的四家赌场突然被封,方禄祥也同样大为意外,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去了事发地,试图挽救、捞人、打探内幕。虽然结果仍是不如意,但他自认是问心无愧的。
自己手下出了事情,如果程晋合要问责,他当然也愿意负起管理疏忽的责任。但现在程晋合却并不责怪他,而是转过头突然提拔了关望,还让关望不再听命于他这个总管事,显然是出于一种敲打与防备。
他与程晋合识于幼时,合作了近三十年,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一起把金河发展成如今的规模。期间自然也有过许多摩擦,但友情和利益早已将两人牢牢绑定在一起。他们是最有默契的战友,在几十年间都给予对方坚固的信任,但这信任终究还是出现了裂痕。
在程晋合眼里,这个战友也可能是那个与何湾暗中勾结的内鬼。
关望看得出方禄祥的情绪,道:“抱歉了方叔,其实我也觉得爸爸的决定不太合适。这回赌场被封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事后你尽心尽力地去补救,我们都看在眼里。爸爸偏在这个时候作出这种决定,倒像在怀疑你似的,就算他本来没有那个意思,也确实有点叫人寒心。”
方禄祥摆了摆手:“你也不用替他解释了,我和他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他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会不知道?他不就是怀疑我可能跟何湾串通,所以故意削减我的权力,再让你来试探我是个什么反应吗?”
关望面带歉意:“还是瞒不过方叔。”
“我比你要了解你爸。你老实告诉方叔,这回出事他对我起疑心,少不了你那个大哥在旁边煽风点火吧?”
关望见他什么都已猜到,便点了点头。方禄祥冷笑一声,道:“他等这个机会可等了好久了。金河的赌场出了事,他倒半点不放在心上,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趁机搞倒我。就这副破烂德行,小肚鸡肠,公报私仇,你爸还非要把金河交给这种人。我看还不如让金河趁早倒闭得了!”
关望便顺着他的怒气说:“那天我就在旁边,大哥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太不地道,我没忍住反驳了他,还被他说成是不怀好意。他胡说八道也就算了,没想到爸爸还真听了他。方叔和爸爸共事那么多年,要论到金河的老功臣,你要是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到头来爸爸却不肯相信你,如果换作是我,也要寒了心。”
方禄祥本来心里就不是滋味,这时候关望又刻意火上浇油,他终于也发起了脾气:“我他妈给金河卖了快三十年的命,我做过多少贡献,他那个草包儿子又做过多少?结果倒好,那么多年的交情、那么多年的功绩也抵不过他儿子的几句诽谤。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我看我就等着被卸磨杀驴了!万一哪天金河真的倒了,全他妈是因为他程晋合有眼无珠!”
关望站在他的角度安慰了几句,方禄祥见好歹还有一个关望愿意向着自己,心里稍微宽慰了些,又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才收住了脾气。
“方叔非常失望,也非常生气,说你这是要把他卸磨杀驴。”关望事后在电话里回复程晋合,“‘我做过多少贡献,他那个草包儿子又做过多少?万一哪天金河真的倒了,全他妈是因为他程晋合有眼无珠。’这是他的原话。”
程晋合在那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
还算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真正的冬天已经到来了。每天最低温度都在零度上下,时而晴冷干燥,时而又阴雨连绵。关望第一次过冬,这样的天气还是比他想象中要难熬。
他和程见凌偶尔会在程家大宅见面,在其他人面前演一对关系普通的兄弟,然后在睡前偷偷溜进彼此的房间。
今晚程见凌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只穿短袖的睡衣也不会觉得冷。但关望实在不喜欢这种不自然的暖,干燥的感觉从喉咙一路蔓延到口腔,胸口还总有些透不过气。
程见凌见他一进来就微微皱起眉,便识趣地关小了暖气,又把加湿器挪到了床头的柜子上,拉他在床边坐下。
关望凑近去亲了亲他:“你房间里像夏天一样。”
“不好吗,你在家里都不开暖气的?”
“开一会儿。”
“半夜不觉得冷?”
“冷就多盖一层被子。”
程见凌想了想:“我帮你买床电热毯吧,直接寄到你那里去。”说着就拿起手机要在网上搜索。
关望按住他的手,把手机抽走了:“明天再看吧。”
两个人能见上一面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