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一大早出门,倒也不是为了要躲着顾君辙,而是有自己的安排。
昨日宴会上剩余的糕点,陈嘉都没有直接倒掉,而是收集起来,打算拿给桥洞底下的孩子们吃。
陈嘉从顾家出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到了桥洞底下。天边的朝阳已然升起,红日照在波浪翻滚的江面上,新的一天开始了,上海码头的工人都开始了劳作。
陈嘉走近桥洞下,一群孩子蜂拥而至,陈嘉便给孩子们分发食物,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模样,陈嘉看得有些心酸。
这里的孩子都是流浪的小孩,福利院也收留不下。
陈嘉与他们相遇是在市中的街道上,小孩子能做什么,有去卖报糊口的,有去帮车夫推车的,也有去乞讨的。
也都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若是夜晚住在能够避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是万幸了。破旧废弃的房子,本是他们的栖身之所。
后来那块地被商人买走,直接将其夷为平地,他们也便失去了唯一的避风港。
孩子们狼吞虎咽完这些吃食便向陈嘉告别,还要去市中的。
“陈嘉哥哥,我们先走了。”这是一个身量只达到自己胸前的少年,他没有名字,只是每日都会去卖报,看着也是最大的,大家都叫他报哥儿。
“嗯,你们去吧。”
报哥儿牵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了桥洞。
陈嘉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
陈嘉小时候也念过几年的私塾,识得几个字的,但是也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只是当年婆婆因病去世,婆婆生前让自己来上海找曾兰芝,说她是自己的母亲。
那也是第一次陈嘉有了对“母亲”这一词的概念。当年来投奔曾兰芝,十四岁的陈嘉便被曾兰芝当成廉价劳务,签了卖身契。
一次次的抱有希望,曾兰芝却一次次让他失望,自己在顾家此时也不过是个下人,但是他还是想着自己能够脱离出去。
两百块大洋,是曾兰芝给他的赎身价。曾兰芝也没想着让陈嘉走,就说出了个陈嘉不可能会筹到的钱数。
陈嘉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都在顾家当下人,没有自由,没有尊严。
得想个法子赚钱。
早上出来时,是和管家请过假的,眼看日头近中,也到了该回去的时辰。
??顾君辙因为刚刚回国,不太熟悉上海的交通,顾泽生也便给他配了个司机。
一早出门,顾君辙是去赴杨正清的约。杨正清,是同顾君辙一起出国的同学之一。
正清,本意乃是正本清源。他的父亲是清朝遗老,祖上都是做官的,无奈时运不齐,清政府腐朽败落,好在家族底子殷实,便送杨正清出国。
可惜,杨正清出国后正经东西没学下多少,不正经的纨绔习气倒是沾染了不少,只是惯会做人,八面玲珑,顾君辙也很是钦佩。
况且杨家现在虽然不做官了,可是杨家入股银行,也掌握着上海重要的金融命脉,顾君辙觉得与他相处总没坏处。
顾君辙透过车窗看着上海街头五颜六色的广告牌,街市上人们熙熙攘攘,透过车窗洒落进来的阳光,将车内照得有些晃眼。
昨日杨正清给顾君辙家打过电话,两人约在了市中心的嘉定咖啡馆。
到达目的地后,顾君辙下车,进了嘉定。随着侍者,顾君辙来到了杨正清所定的位置。
杨正清还没有来,顾君辙就自己先点了一杯黑咖啡,顾君辙其实不太爱咖啡,尤其是加糖的,只有黑咖啡倒还是可以接受。
没一会儿,杨正清来了,只是同行的还有一位女子,顾君辙是认识的,是沈珩玥。沈珩玥是上海纺织公司老板的千金,当年也是同顾、杨二人一同出国留洋的。
沈珩玥如今双十年华,思想上接受过西方先进教育,容貌清丽,比得上海报明星,身着一身缀花边的淡黄洋裙,头发微卷,显得可爱纯真。
顾君辙先起身迎了下杨正清与沈珩玥。
“正清,是你先约的我,怎的还有来迟的道理?”顾君辙先看了看杨正清,又看了看沈珩玥“你们俩这是?”
“诶,就是如你所见,沈小姐现在已经答应与我交往了。”杨正清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快意。
三人关系说起来也有些尴尬,最初沈珩玥先向顾君辙表达了爱意,但是顾君辙以心有所属拒绝了,后来得知自己的朋友杨正清喜欢沈珩玥,也一直在追求沈珩玥,沈珩玥也没有回应。
但是如今两人守得云开见月明,顾君辙也真的是为两人高兴。
三人相谈甚欢,接着就去了隔壁的西餐厅吃了西餐。后来,杨正清让司机送沈珩玥回去,说是和顾君辙有要事聊。
沈珩玥也不愿意,反而自己去逛街游乐了。顾君辙有些诧异,这杨正清到底要拉着自己去做什么。
“君辙,不急,晚上同我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顾君辙也不知杨正清葫芦里到底买着什么药,下午两人去了高尔夫球场,打了一下午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