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却听他说。
他刚起身就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我眼疾手快,才没让他摔着。这两天天气好,地毯全在外面晾晒,现在地上只有硬邦邦的地板。摔在上面摔不坏,也要疼半天。
夜深雾重,气温比白天低得多。我怕他冻着,去衣柜里拿着外套便追了出去。刚走出屋子里,就看见他对着月光下的花树,默默哭泣。
因为别人几句怀疑的话,切腹自尽以证清白。
听着他越来越熟练的中国话,我笑着拿这事取笑他。
这百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武后登帝,唐朝覆灭,五代十国纷争,宋的醉生梦死,辽夏金元异族入侵到后来崇祯自缢,满清入京。
他来到中国四五年,最终还是没找到亲生父母,却死在这里。
可是那日庙会,看见在人群中的他我才明白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第一眼看见加藤初我就明白是他,后来看见他脚踝边一圈如丝线般的红色胎记我就更加确定。
要在往常,他估计早就红着脸急着去解释。但本来就不太熟练,着急起来就更加磕巴。听我笑得越来越大声,他又气又想笑,正坐在一旁怪我“一点都不正经”。
有些道理很简单,稍微想想就能明白。我却愿意装作自己不懂,希望对方能亲自告诉自己答案。
我赶到时他已经快死了,血流了一地。
有时他坐在床上看书,我就会抓起他的脚踝,用手摩擦着那条胎记。
加藤初突然起身,要穿衣服出去看花。
阿初没有姓,连这个名字都是教他刀法的浪人取得。他是个孤儿,从小在四处流浪,不知从哪听说他的父母来到了天朝,就费劲办法挤到朝见的队伍中,漂洋过海来到这里。
此时正值春天,院子里种着的植物大多开了花。风一吹,就能看见月下飞花。
也许这就是我记住他的原因吧。
却没想到他听完后脸色煞白,惨白着回去,不久就有人来报,他切腹自尽了。
阿初是个不爱笑的孩子,永远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他的脚踝总系着一根红线。问他为什么,他还是板着脸什么都不说。后来跟他同来的人告诉我,他父母撇下他时他脚踝上就有一根红线,他怕解开后父母认不出他。
一开始接近他只是为了了解答案,却没想到自己越陷越深,终究是和他搅合在一起,成了背地里的“夫妻”。
临终前,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如玉一般的手指渐渐变得冰凉,越来越像一块玉。
那时总有倭寇扰边,皇帝怀疑宫里有人暗中报信。不止是谁谗言,皇帝就怀疑是他报的信。比往日疏远了些,明里暗里阴阴说了几句。也就没再做什么,估计过段时间就有恢复了常态。
皇帝没了,皇室也没了。
我什么也没有说多说,只是牵着他的手温暖着逐渐冰冷的手指。他的手指纤长白皙,是如玉一般的手。
“老师教的太好了,好到学生情不自禁,陷入其中。”
我又想起来了阿初,那个漂洋过海来天朝朝见的日本武士。
如果人真的有前世,加藤初的前世肯定就是阿初。
我以为这次醒来又会迎来一个新的皇帝,却没想到睁开眼后,迷迷糊糊走到人群中,听人们说“中华民国成立”。
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找到父母回到故乡,去没想到如今没找到父母,也能死在故乡。
我们这群千年前答应守护华夏皇帝的老妖怪终于得到了自由。后来四处游历,只为了放下一切,寻找新的生活。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流着泪,表情看不出是悲还是喜。
加藤初流干泪
那是唐朝发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跟在我身后。
“加藤...?”
“我的死能向您证明我没有做,我就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人没事就聚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住在了一起。刚开始搬到一起时他用“为了跟先生更好学习中国话”的理由,却没想到学着学着就跑到了先生的床上。
就算他脱去和服,换上别的衣服,戴上帽子藏进人群里,我也能一眼认出他。就像那日庙会我一眼就认出他一样。
喝醉了确实不一样。他没有羞也没有恼,只是笑着蹭了蹭我的肩膀。
数百年过去了,原本我以为我已经忘了。
这话太酸楚了,让我打算用法术把他送回故乡,他却摇了摇头拒绝。
他的皮肤本来就如玉一般的白皙,红色衬得更加惹人怜。诱得我好几次没忍住上嘴去咬,吓得他连忙制止,却因为姿势原因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被我按在床上。
加藤初的声音是很清爽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溪水滴答在石头上。不知是喝醉的缘故,还是因为刚才的欢爱,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甜又糯,微微上扬的尾调带着几分媚意。说这话时呼出的气吹在脖颈上,又暖又痒,弄得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