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之礼

    “……今天扫尾总共抓到了十七个智天使，三十一个座天使，五十七个主天使，一百四十四个……”

    身着黑色军服的棕发堕天使低头读着手中羊皮卷的内容。黑色壁灯里燃着蓝色的火焰，深红色的窗帘高高挽起，即使将窗外的光都透进来，室内依旧昏暗。将堕天使的声音凸显得更加冰凉。

    坐在主座上的男子用手撑着下颏，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汇报。

    “……以上天使都将送到维尔维亚处理。”堕天使将羊皮卷合起，恭敬地将它呈到案前，“别西卜阁下请您确认后批复。”

    男子坐直了身体，收敛了方才随心所欲的模样。双手十指交叉靠在桌面上，灰蓝色的眼弯着，他拖长了音调说道：“别西卜真是打了个好算盘，我还不太想让这群天使过我的手。……我之前说过的吧？路西法想怎么收拾地狱都行，但不要拿天堂的事烦我。”

    他眯着眼睛，看似心情不错，却让堕天使忍不住将脊背越来越向下弯曲，堕天使垂着头，毕恭毕敬道：“别西卜阁下说为您准备了一份歉礼，是陛下特别提出来给您的。”

    “哦？这样……”男子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他拿过放在桌上的黑皮手套，步伐轻快地离开，堕天使在他擦身而过时疑惑地喊了一句阁下，他走到门边，按着门回头朝他笑，“不是说歉礼吗？让我先看看……这是不是礼。”

    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尾音突然收住，灰蓝色的眼睛像是含了刀子，又冷又厉地扎来。

    堕天使单手扶在胸前行了一礼，快步跟上去。他没敢伸手抹去额角的一片潮湿，在这位阁下手中，他已经不知道这次是否能够顺利回去了。

    尤其是知道撒旦陛下直接将那份礼物送进了自己的寝殿，这位阴晴不定的阁下脸上的笑容阴森到了可以与墙壁上幽幽的烛火相媲美的地步，他轻笑着说很好，堕天使便已扛不住他低沉的威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萨……麦尔阁下……”堕天使弯下脊背，喉咙发出的声音微弱，几近失声。他半响才勉强将他的名字完整念出，咬着牙不让自己的恐惧压倒理智，他深呼吸，将颤抖压制到最低，“陛下说您一定会满意的。”

    萨麦尔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地摸着自己手背凸起的骨节，忽明忽暗的火光掠过他微笑的眉眼。不知过了多久，膝盖都有些失去知觉的堕天使听见了靴底踩在石面的脆响，却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伏着身听那脚步身走到寝殿门口。

    厚重的门被推开，脚步声在开门声中停止。

    几秒后，门重新合上，堕天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去觑，看着那漆黑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心下一凉，绝望从理智中蔓延开来。

    萨麦尔一步步走近，清脆的脚步声如同敲响的丧钟，一下一下在堕天使的心中扩散。

    “你见过这礼吗？”

    声音含着轻柔的笑意，这是这位暴怒之首一贯的作风，看似亲切如春风拂面，宽和有加，却不知道刮上脸的究竟是春风还是寒风。

    军靴乌黑发亮的靴面停留在他的头边，堕天使战战兢兢地、又不愿失了礼数地挺直脊背，将视线埋在地面说：“不、不知道，陛下……陛下没有透露过任何消息，只是命我带那句话给您。”

    又是数十秒的沉默，萨麦尔朝着堕天使身后走去，语调笑意未退，抚平了后者内心的忐忑。

    “走吧，让我再看看那份合约。”

    堕天使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算是逃过一劫。

    他心中却又不免好奇，撒旦陛下究竟送了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才会让这位阴晴不定的阁下破例收容天使在他的领地？

    他回头望去，只能远远看见那严实关起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