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福从迷茫恍惚中醒来,所见的并非他所在之处,却又偏偏觉得眼前景色分外熟悉。
此处是......?
蔚蓝的天,轻拂的风,陡峭的悬崖,无尽的云海。
一阵着又一阵,沙沙起伏的声响。
是了,祁福恍然大悟,这里是丹门,是云崖台,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的意识再一次与那古松重合于一处,体验着从一颗偶然落在山壁上的种子,长出根须,突破种皮,拼尽一切从周遭吸取养分水气,几年,几十年,几百年,风吹雨打,仍就坚韧生长。
祁福再一次体悟着这棵古松的一切,他心中似有所悟,可偏偏却又差了那么一点,祁福知道此等机缘不可强求,若一味强索,反而要错过,便索性也不再去思虑,只当自己是这古松,放松心神,随他一道生长。
如此也不知过去多久,祁福早已忘却自身,只一味的生长。
忽地,天降大雨倾盆而落,雷声轰轰作响,一道闪电猛然落下,砸在古松之上。
祁福这才倏然惊醒,天雷打在身上,滋滋作响,古松早已开启灵智,早已能感受这毁身灭识之痛,祁福与那古松神识混于一处,自也免不去这一遭痛楚。
待雷雨消散,只余下干枯老树躯壳,仅剩一丝神智若有似无,脆弱不堪,却偏执着不肯散去。
正此时,一股巨力从空中狠砸下,一阵嘎吱声响,干瘪焦脆的树干几欲弯断,却终挺了下来。
是一具血肉模糊,破败的少年身体。
那一丝执着似终有了着落,决然没入少年体中。
祁福方有所感,眼前一花,周遭情景再度变化。
苍凉草原,无边夜色,炽热篝火,饮酒的豪迈汉子,歌舞的热情姑娘。如此温馨欢乐时刻,却被一声声狼嚎打断。
下一刻,狼群奔至,女人们含泪离去,男人们血肉翻飞。
祁福饮下混着血水的烈酒,周身灵气也似被酒气沾染,翻滚沸腾,难以平息。
情景再度转换,简陋的石室中对坐着一三十五六岁面容清俊的男子。
“修真修真,去假存真,何为真假?笑怒贪嗔!”
“天道自然,有善,有恶,有侠,有魔......修士,也不过是拥有更强力量的人罢了!”
明宗岛上,一声声震天呼喊。
“不惧不退,奋勇杀敌!”
“不惧不退,奋勇杀敌!”
“不惧不退,奋勇杀敌!”
幽孤山中,接连用秘法以寿元推演阵心后耗尽心神死去的阵道修士,为报仇与仇人同归于尽的秀锦几人。
曾经经历过的,再重新经历一遭。
原本模糊的,不甚清晰的,随着这一次次遭遇,渐渐的清晰起来。
盘坐中的祁福蓦然睁开双目,拔出鸣霄剑,挥舞起来。
枯木回春剑诀,不过是最低劣的黄阶下品剑诀。
一招一招,一剑一剑,祁福头一回如此缓慢的挥剑,便是初学时也未曾如此。
初时,不过是照猫画虎按部就班的挥动,逐渐,便生出不同来。
每每动作时,便有树影虚显,郁郁葱葱,叠叠幢幢,正是木之意境的显化。
再少时,剑诀再起变化,本是呆滞刻板,却倏尔变得生机盎然,枯荣,生死,这一刻,祁福俨然已是再悟得两种意境,生之意境,死之意境。
生死之间,往复轮回,单只一剑挥去,却包含种种变化,大道至理。
虽仍显粗糙,却已是掌握其中根本,余下诸般衍生,只待日后但有机缘,领悟来便事半功倍。
但这二者却又不过是祁福此番顿悟带来的旁枝。
真正的机缘却非落在此处,而是他借此重演往事之机沉淀下来的对于生死的感悟。
何为生?非单是肉身呼吸行动,非单是心脏搏起跳动,乃是其心,展其志,得偿所愿。如古松,执着于至木本源,便是天雷加身亦不惧;如那草原汉子,为妻子得存活,被千狼撕咬吞食亦不胆怯;如王镇阳所言,去假存真,遵循本心,不妄自摒弃自身*,是善是恶是魔是侠又能如何?如明宗岛俞氏诸人为族人血脉延续,牺牲自身也不曾退让半步;如秀锦几人为斩杀仇敌,身死又何妨!这每一桩每一件无不有死,却偏彰显着生。
我生,非是单*活着,而是心亦活着!
欲我所欲,求我所求,存我真,去我假,坚我本心,乃我道也!
再无迷茫,道心直指本心,本心再无杂芜。
祁福周身气机越发凛锐纯粹。
锵!
室内忽响起一声剑鸣,短促微小,却清晰深刻。
祁福忽地睁开双目,只见腕上血鼎化为原型,悬在他身前,颤颤抖动,祁福与之有感,察觉血鼎传来惶恐畏惧。
正不解,便见血鼎周遭银色剑纹陡然放出刺目剑光,随之剑纹亦旋转涨大。
剑纹此种异变祁福未曾见过,心底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