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而且,在口头上的称呼都已经纠正过来的情况下,武藤一落笔,怎么还是这个?
王良明不由有些生气,把本子甩在桌子上。可他却又猛然一想:北平,桥事件,两年后
“哦,原来是卢沟桥事变两年后,是一九三九年啊。”王良明自言自语道,心中的一点窝火也平息了下来。
他记得,一九三九年,那时候的自己,还在和家人筹划着怎么从开封逃难。自己与他的生命,则压根没产生任何交集。所以,这倒也不能怪他。
可话虽是这么说,‘支那’两个字大刺刺地跟那里摆着,让他依然觉得太过扎眼。
王良明匆匆翻到了下一页,不想再看见那两个字。但是他转念又一想,若就这么忽略过去这个问题,自己身为一个中国人,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着,似乎都有点说不过去。
本来,救一个鬼子兵,还每天都得藏着掖着,就已经够不正常了。至于那些没来由的‘暧昧’,更是离经叛道。
他觉得,这要是将来再被别人知道,自己居然还能跟着他们,或者说,默许着他们称呼自己的祖国为‘支那’。那‘汉奸’这顶大帽子,估计自己是这辈子都摘不掉。
给他改一下吧?
王良明犹犹豫豫地从抽屉里掏出来一支钢笔,将笔尖移到了武藤的日记本上。他有点害怕,不知道这么着做,会不会,被男人发现自己偷看过他的东西了?
王良明拿着钢笔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有点想要退缩回去。但是,他又想,自己一个中国人,真的要就这么无视这件事?
好像良心上怎么着,都有点说不太过去呢。
可是,如果要是被日本兵知道自己偷看了他的日记本的话
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怎样吧?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将王良明搞得一头雾水。他不清楚,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日本兵的信任,亦或说是信赖,会到如此之深的地步。
他想起,男人曾多次对自己说,无论遇上什么困难,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事。在武藤刚刚到来的那段时间里,王良明自然没太把这话当回事。
但也就短短三个月的功夫,他也搞不懂,自己是中了什么迷魂药。
王良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果断而又紧张地拿起笔,在那一页,和接下来好几页所有自己能看见的‘支那’二字上,都轻轻地划了一道横线。然后,他在上面留白的空间里,尽最大可能模仿着男人的笔迹,补上‘中国’两个字。
“呼。”修正完毕所有的错误称呼后,王良明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放下了笔,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当然,也夹杂了些许窃喜和欣慰。
然而
王良明犹如大梦初醒,猛然意识到,自己写下的那些歪歪斜斜的汉字,与周围武藤先前留下的工整笔迹,形成了极不协调的鲜明对比。甚至于,连钢笔墨水的颜色,都相当不一样。
完了,完了!
闯了大祸了!
王良明懊恼地狠狠扯着自己的头发,徒劳地想,自己能不能试试去划掉自己补充上去的那些字。可当笔尖放在纸上时,他又迟迟下不去手。
这倒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中国人立场的问题,而是
他明白,现在,自己已经留下了偷看日记的证据。如果,自己再跟那上面涂几个大黑疙瘩,是准备要让日本兵回来后,直接就把自己抓个现行吗?
王良明颤抖着盖上了笔帽,将笔放回抽屉中,再兢兢战战地将其推了回去。因为过度的紧张,他又弄巧成拙,抽屉撞到桌子的边框,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这真把他给吓了一跳,隐隐约约,有了种想给自己一耳光的冲动。王良明匆匆合上了日记本,放回到先前摆放的桌角。他已然不知所措,只好呆呆地盯着那两只空酒碗,愣愣地等着飞行员回来。
应该没有人会再去刻意翻看以前写的日记吧?王良明的心底打着鼓点,反反复复拷问着自己。闷热的天气,再加上糟糕的思绪,让他额头上沁出了大量细密汗珠。
王良明捏着自己的手指,又开始安慰起自己:反正,自己如果有记日记的习惯,十有八九应该不会去翻阅以前的文字。
可是他呢?
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吧?是吗?
应该是吧。
吧?
‘精神胜利法’倒还真是一剂麻醉自我的良药,让王良明悬在半空的小心脏,总算能稍稍沾着点儿地了。
他悄悄地望了眼门外,仍然黑漆漆、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除了远处的厨房里,好似有点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日本兵在那里剥着花生壳。,?
王良明叹息了一声,不由有些感慨。自己家里虽说一直都挺紧巴巴的,连接下来的冬天该怎么活,都算是个大难关;但是他发现,自从这个飞行员来到自己这儿后,未来的一些前景,似乎多出了几分明朗。原先将就着‘熬日子’的一家人,也正逐步过上应该被称为‘家’的生活。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