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乌鸦叫得十分聒噪,此起彼伏的声音直接把燕朝从梦里吵醒。他下意识伸手一模,身旁的被褥早已凉了许久。
燕朝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有点被吵醒的眩晕感。昨夜梦中惊醒,又经历一番大起大落,今日他不免有些疲惫。
此时,帐篷外突然有人掀开帐篷的帘子,快速地走了进来。原是单薄的翠衣女子端着碗热粥,神色柔和。
“今日大年,妾身等会随士兵一起去猎狼,准备晚上的篝火食材,你的身体能跟着妾身么?”
燕朝闻言点点头,“只是没有衣物蔽体,燕朝不好出去。”
“喏,这不就是了。”姬姒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裹,她放下粥,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男性的衣服。
整体呈黑色,领口绣金色暗纹,劲装款式便于活动,衣服上还有保暖的黑狐绒毛,一看就价格不菲。
“谢谢。”
还好燕朝并没有多问,直接伸手接过在她面前开始穿衣服,这衣服是姬姒去城里买的,只不过内城离这里千里之外,燕朝要是真问起来,她也不好解释。
“妾身先去外面,你若是好了,便出来吧。记得把粥和馒头吃了。”
她去外头牵了雪银色的马来,又去要了一匹黑色的马,她摸了摸略微有些暴躁的黑马的脑袋,眼中晦暗不明。
“来,你骑这匹。”
姬姒眼看男人已经准备好了,除了帐篷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指了指银白的马示意燕朝翻身上马。
她骑了那匹黑马。
同行的士兵看着燕朝和姬姒,微微皱眉后又叹了口气,低头掩盖住他同情又讥讽的目光。
外头上铺天盖地的雪白,银装素裹,皆是素色 。一小队人马飞速从雪原上掠过,留下了杂乱的马蹄印。
那姬姒之前认着那银马骑,无端这次换了马,那黑马本被下了狂躁的药物,却在姬姒手里乖得跟孙子似的,温顺至极,药物也没有发作。
其实如果细细凑近了看,就可以发现,那马哪里是温顺,分明是惧怕得在颤抖,宛如背上驼了个要命的祖宗。
有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皆是茫然,眼看着姬姒和燕朝身手矫健、准头厉害,短短一会就猎了两匹雪狼,他们两个这就差不多准备先回去了。
不过士兵们还有后手,不知道为什么王副将非要这样子费尽心机搞死他们,但毕竟在他麾下,他们不便多言。
此时他们两个离了队,拖着雪狼难免沉重了些,士兵趁机加快了马速与他们分道扬镳,燕朝以为士兵只是不欲与他们同行。
他和姬姒各自猎了雪狼拴在马后的木板上,准备回去。
惊变。
一声鹰叫响彻天空。紧接着山下传来的军鼓声,震耳欲聋,直穿云霄!还有男性雄浑的呐喊助威,伴着百鼓裂响,
这原是晚间的助兴,居然在此时山上有人时莫名其妙提前了。
不好!
燕朝猛然反应过来,这般震天动地的喧嚣响闹,昨夜又是连着下了大雪,怕不是会有雪崩!
“姑娘,您……”
他立马转头提醒姬姒,却连半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头顶传来的巨大的雪崩声,直接淹没了声音。
他们两个离得不远,此时他根本来不及策马,巨大的惊慌之下,他直接弃了马匹,沿雪一跃,准备扯着姬姒的袖子将她护入怀中。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生死当前,怎敢言弃。
可是这雪崩威力巨大,来势汹汹,杀了个猝不及防,燕朝还未曾拉住姬姒,那惊天雪浪早已来到他们眼前。气势恢宏,铺天盖地,
好似人间劫难当头。
燕朝此时心却静了下来。
大概是濒死之人总归不再慌乱了,回顾一生,原本显赫无比而今亡破的燕家、他被威胁入宫的妹妹、燕家上下两百六十五口性命最后斩于刀下,都是他燕朝今生欠下的血债。
荣华富贵、权势滔天本就虚无缥缈,他只求家人平安,如今也不得如愿。
甚至于牵连所爱。
燕朝此时抬头,却满眼不可思议。
她稳站风雪里,一双琉璃竖瞳格外明亮,身下的那匹黑马早就被吓跑了,而那漫天雪浪不知为何,竟然从山顶直接静止到了离他们半里的地方,仿佛画面定格、时间停止。
冰天雪地,只有他们。
燕朝惊愕地发现,女人原本白皙修长的双腿直接变成了布满银灰鳞片的蛇尾,那蛇尾足足有两人长,硕大却美得惊心动魄,排布完美、色泽饱满的鳞片,还有蛇尾上复杂古老、令人敬畏的金色明亮纹路,无一不昭示着这个女人的不一般。
“你……是蛇妖?”
他楞楞地问,姬姒便答。
“妾身娲地之人,生蛇尾,寿千年,保天下不祸,掌众灵轮转。”
姬姒声色悠远宁静,如古钟微震,又似远方山鸣,直直地惊入燕朝耳畔。
她说:“你莫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