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并不是妾身的归属,妾身是娲地之人,不当留在人间。”
尽管这个男人非常影响姬姒的判断,但是姬姒仍然在那一瞬间,给出了最明确、最冷静的答案。
她说:“摄政王莫要说笑。”
然而下一刻,男人里面露出来仿佛被抛弃的幼犬的可怜兮兮的那种表情。
姬姒心口微酸,皱皱眉,叹了口气。
“……这袋是娲地的紫藤种子,如果你能在这里种出来,那这里亦是妾身的栖地。”
短短一句话,对此时的燕朝来说无异于一声惊雷,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伸手接过这一带种子。格外珍视的把它们捧在手心,再转头看姬姒,望见了女人眼里的神情。
像是疑惑,还有一丝丝的挣扎动摇,她可能是真的不明白来自燕朝的执着,但又无法抑制地被吸引、心软。
静静地月光如水一般在两人之间流淌。
他们对视良久,姬姒才突然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像是妥协,她解下自己身上的单薄外套,披在了浑身赤裸的燕朝身上,替他挡住露出的部分。
做完这一切之后,女人轻轻的坐到窗边。她安安静静的目光里望着月色,满是无奈。
紫藤是娲地的象征,只要娲地的紫藤在别的地方落根生长,那这地方就是娲地认可的,其子民也可以在此居住长留。
这点,她并没有欺骗燕朝。
对于别人的心意,姬姒不想伤害,但她会以自己的、尽量温和的方式拒绝这个人。
不论是权倾朝野,还是布衣书生,在姬姒眼里都是不可长留之人,无什么差别。
但不知怎的,之后身手敏捷地跳出窗外的姬姒,总是会莫名其妙想起燕朝当时的神情。
这个坚硬如铁的男人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又好像因病痛而浑身颤抖着,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望着自己。
她要走了。
怎么说呢,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即将溺死,应当苦苦请求;但这个男人最终什么也没说,更没有继续挽留。
他只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他说:“我等你回来。”
姬姒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被男人那一句话触动了。那声音里带着颤抖和祈求。总是莫名的生出一丝让人不忍的情绪来。
大概是悲伤吧。
姬姒也不清楚。
只不过,事实上,这种子自娲地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一旦接触了人间的空气后,娲地的紫藤是活不了的。
所以,不论燕朝再怎么种,这种子永远不会发芽,也永远都不会长出哪怕一片株紫藤,正如姬姒不论如何都都不会长留在人间一样,她的归宿是娲地,她一定会回去,也许会偶尔的来到人间,却绝不久留。
姬姒是人间过客,也是娲地扎根之人。
——但是给人留个念想也好。
倘若这个男人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莫名其妙执着于自己,那么,好歹给这个男人留一点小小的希望,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姬姒猜测这个男人会忘了自己。
人们不都是这样子的吗?短暂的记忆在漫长的生命长河里,宛如烟花一闪,一瞬息的功夫就会化作两条支流,各走各的。
毫无疑问,忘却和释怀从来都是人自保的本能。那这些早就枯死的种子埋在土里,无人养护,也不算浪费。
不过她应该想不到的是,人类之中善于种植的大有人在,在自己离开后,燕朝整理衣冠,叫来了府内最擅长花草的仆人。
中年的仆人战战兢兢地仔仔细细端详了这枚种子,他捏了捏种子,又嗅了嗅,斩钉截铁的说道:
“主子,这应该是紫藤,可是种子早就内部枯死,一般来说,根本种不出苗来。”
坐在椅子上的身心俱疲的摄政王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个回答。
“是吗……”
漫漫长夜,孤灯暗沉,男人轻轻的叹息,在这个空旷得令人孤独的屋子里里显得如此清晰而沉重。
其实没有关系的,她只是……
不记得了而已。
这一夜,燕朝睡得格外不适,他满身冷汗,剑眉紧皱,或仿佛置身深渊,一跃而下;或是梦到了往昔美好,转而如破镜般碎裂。
好像走马灯里的美景一样。
他们相识、相遇、相知的点点滴滴在这场梦里一一浮现。
白茫茫、冰冷刺骨的雪里如神明般出现的救赎;两人如鸳鸯交颈、缠绵难分的时时刻刻;凶兽在前、不肯退让的生死不弃。
雪崩一瞬,铺天盖地害怕失去的恐慌;仿佛世间静止,两人相望,山水万千重,生死都嫌轻。
在他难得能梦到姬姒的这次的梦里,女人神色恬淡地荡着秋千,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翠色的衣服随着秋千的摆动,翩飞若蝶。
她朝着自己露出了那种熟悉的而又温暖的笑。姬姒琉璃金一般的眼瞳深情而专注的凝视着不远处站在草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