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二)
这天后,我开始时常遇见他。
夜晚的走廊,星辰如碎钻铺撒下微芒,他倚在栏杆,客气地同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招呼。
当得知他的名字,“娘娘腔”三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妈赏了我一记暴栗,我“哎呦”一声,摸着脑袋腹诽,陆芝芝,还不如叫六只猪。
我为我这个想法拍手叫好,背地里拿他当模特,画了一张又一张。即使他是学校新来的美术老师,也毫不客气地给他添上一只猪鼻子。
然而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些画在一个大扫除中曝光,它们飘呀飘,飘到正主脚下,他弯腰捡起,抻开笑问:“我?”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促狭的笑。
这回结下大梁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九月,在最爱的美术课上拒绝动笔的我,令好友黎昌大吃一惊,追着问我受了什么刺激。
为了不辜负他的期望,我成功在入学第一周被喊去办公室训话。
扭扭脖子,“不经意”看见角落的陆芝芝,他静静坐着,眉头微皱,不知在写些什么,白炽灯光笼罩他的白皮肤,整个人宛如一块璞玉。
他到底是什么人,忽然来到小城,闯进我的生活。
下一刻,陆芝芝不期地抬头,我立即“低头认罪”。
其实,我的罪状不止态度懒散,更多是和校外人员有过多纠葛,他们在一个傍晚找上我。
学校已经空无一人,我握着扫把,冷静地对他们说:“等我打扫完教室。”
混混们哄堂大笑。在这响彻教室的笑声和绝望里,一个人缓缓推门而入。
是陆芝芝!
他一句话也没说,揪住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我管不住你了,是吧,回家让你妈揍你!”
我配合地抱头痛哭:“舅,我错了!”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混混们。
回家途中,我不安地绞着手指:“你怎么会出现在学校?”
“东西忘拿了。”陆芝芝说得漫不经心。
我将“哦”这个字拖出长长的尾音,像是为了报复我的调侃,车猛地一顿,我惊呼出声,下意识扶住前座人的腰。
晚风轻轻吹过,带来陆芝芝温柔的、染着笑意的声音:“流氓。”
河堤人来车往,孩子们拽着风筝,兜了满满一口袋晚风,晚霞霎时缥缈如烟,仿佛少女捉摸不透的心。
我问黎昌,新来的音乐老师像不像一个人?
他贫嘴道:“不像人,难道像鬼?”
嘿!我跳下车,使劲儿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