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八)
陆芝芝三十岁生日,也就是我毕业典礼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屋外白雪皑皑,我提着蛋糕去他公寓为他庆生,他却一副欠揍的样子。
很多年前他答应我,一定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如约,他食言了。
我自嘲地想,方令慧,你在期盼些什么?
毕业后,我没有选择待在北京,而是带着妈回了老家,彻底断掉和北京的联系,找了小城里一家报社做文员,工资两千打头。
黎昌说我过得真洒脱,想干嘛就干嘛。
可不是,了无牵挂。
报社的工作很轻松,朝九晚五,每天下班都去菜市场买菜,其实,陆芝芝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偷偷学会做菜,只是一直没机会做给他吃。尤其他最爱的小鸡炖蘑菇,连妈尝了都啧啧称赞。
那天下班,我收到陆芝芝的结婚请柬,由他亲自操刀设计,是一幅《带珍珠耳环的少女》。
新娘是她,那个我十八岁就在妒忌的女人。
换做以前的方令慧会怎么做,打电话给他,哀求他别结婚?
但都过去了,我长大了,终于长成陆芝芝所期待的那样,明白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并不再挽留。
可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删删减减,只发出去两个字——快乐。不止是结婚快乐,什么都要快乐,尤其在我不在的时候。
窗外枣树郁郁葱葱,洋辣子挂在叶上,窗户布满灰尘,轻轻一抹,总觉得那里会再次出现一双眸,盛满晚风与星辰,我知道,再不会了。
他们结婚的日子挑在冬天,北京天寒地冻的,我没有露面,只是在婚礼进行时偷偷地观望。
陆芝芝瘦了,恶俗地单膝跪地给新娘带上戒指,之后在亲友的起哄中拥吻在一起,我在此时走出会场。
曾经我无数次幻想我和他的婚礼,会在海边进行。天湛蓝,海鸥来偷吃食物,浪潮不经意间拍上岸,吓得女宾四处逃窜。
我们在此刻相拥。
而现在他是别人的,我摘下珍珠耳环,轻轻摆在门口,迎着风雪缓缓走回宾馆。
三剑客现如今只有我孤身一人,黎昌和女友奉子成婚,婚礼办得热闹又隆重,第二年抱了俩,老人家乐开怀。
也有人为我做媒,全是乡绅土豪,我一点兴趣也无,一心扑在工作上,我跳槽去了更好的公司,工资丰厚,妈呢,也在家做手工挣钱。隔壁504也搬来新房客,一家三口,热闹非凡。
日子重新来过,陆芝芝正一点一点脱离我的世界,偶尔在梦里遇见。
可惜,梦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