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甚习惯唤她“大人”。
景昔也并未在意称呼,只应声点点头。
“杨奎,有酒你不饮,竟去吃菜,你入戒了?”朱宜良打趣出声。
杨奎脸一热,仰头嗤声:“你还有脸了?刚刚在酒坊遁走的可是你?”
景昔低头,方才发觉他未有酒碗,当下拿过自己的酒碗又倒了半碗推给他:“听说你酒量不错,能吃几碗?”
脸庞突然迎来温热酒息,杨奎一张脸热得通红,当下端过面前酒碗,仰头间一饮而尽。
一碗甘酒入肠,烧得心肝火燎,连带着胯下都燥得生疼,杨奎有些“上头”,暗骂这奎二哥最近越来越不听管教了。
他突然起了燥火,想让身旁女人替他管教管教它,她一定有办法训服它,毕竟,她无所不能。
堂内男人们还在行酒,景昔已然离席。她并未饮多少,也知晓来葵水时应当忌酒。
将将踏进院中,便见房门前立着的萧条身影,一手抱着赤鳞剑,一手……捏着个糖葫芦,见她突然出现,连糖葫芦都来不及藏了。
景昔只觉一阵心绞,越过他踏进屋内,“嘭”得一声将房门关上。
赵弦宁举起的手臂终又失落垂下,这辈子,他只瞒了她这么一件事,内侍公公在给他净身时与她一般,喝多了酒,刀子刚浸过药,便醉倒在地上,他寻了块干牛鞭方才躲过那番耻辱。
倏然,房门打开,手中糖葫芦被夺去。
“进来吧。”景昔缓缓转身。
两人端坐在桌旁,相对无言,终是景昔先开了口:“吃饭没?”
她知道,她不问,他便能这般不吃不喝坐到海枯石烂。
景昔起身出了房,片刻,又匆匆而归,将手中端着的碗筷递给他道:“吃吧,给你留的,烧茄子。”
说完,又是一阵懊恼,让他走,却又给他留了饭,她都无法解释这脱口而出的话语。
赵弦宁笑了笑,端过碗筷扒拉起饭菜来。
“吃吧吃吧,噎死你!”景昔忍不住气声,拿过茶盖上糖葫芦唆了两下,一口咬下含糊不清哼哼,“死弦宁臭弦宁……”
赵弦宁闷咳一声,差点失态到喷出饭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变了,只有她没变,连鼓着腮帮子骂人的样子都没变。
“吃了饭便去休息,夜里到天平山走一遭。”景昔吐出山楂核,不忘叮嘱道,“只打探,不生事。”
说罢已然抖袖起身,朝房外行去。
“你去何处?”赵弦宁问声。
“忙!”
她只在刑录上看了刘义死因,却忘了重要一步——验尸查证。
第八十三章 撅墓
脚步急促行至前庭,见萧川正是当值,景昔上前:“朱宜良呢?”
闻声,萧川垂眸:“回大人,在刑狱,可是要我寻他?”
景昔凝眉,望了望天色道:“你可知上任司狱刘大人之墓在何处?”
萧川一愣,恭敬垂首:“知晓。”
“就你了,去备马,随我走一趟。”
“去墓地吗?可是需要再带一人?”萧川追上问声。
“随你,后门等我。”景昔走得急促,她得换身方便行事衣衫来。
然她踏出后院大门时,已见萧川牵了马候在榆树下,一同的,还有坐在石墩上叼着草叶等的满脸不耐的杨奎。
见她撩摆走来,杨奎忙吐了口中草叶子,收了神色站起身。他本是不愿跟随,奈何架不住萧川一口一句“忘恩负义”得打击。
“两匹马?”景昔凝眉望向萧川。
“本来是三匹,那次大人……放走一匹,就只剩这两匹了。”萧川察言观色了一番,先行一步上马道,“属下为大人带路。”
见他独自骑了一匹马悠然行去,杨奎气语:“萧川,你!”
马背上萧川却是一笑,喊他来作伴没错,但可没想与他共乘一骑。
上次两人一同骑马而归情景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粗人勒着马儿差点没给他颠死。
“别看了,上马。”景昔仰头示意身后男人。
杨奎一愣,缓缓走向马前,倏然又回过神来:“我坐前面?!”
“不然呢?”景昔不甚耐烦拍了拍马鞍,“磨磨蹭蹭,快上去!”
此时,杨奎坐在马背上,却是恨不能寻个土缝儿钻进去。
他一个胯下生棍的纯男人,如今竟被女人圈在怀里骑马,当真是惹人羞耻。
他那老糟鼻子爹总说他心窍不足,斗志毫无,吃屎都抢不上热乎的,但他却觉得,他是不屑与人争斗,与人斗心眼儿。
现在,他觉得他那爹说的无错,他若有萧川一半奸诈,也不至于被女人抱着在大街上乘马了,眼下的巷里巷外,那一双双笑眸,看得他羞容满面,身后女人却是毫不在意一夹马肚骑得欢畅。
“阿辛,此人是谁?”楼栏处,一抹身影负手而立,望着马背上一男一女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