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顾湘成又是一个星期没有去看卫平舟。

    他生气。

    他气卫平舟不爱惜自己，气卫平舟爱着渣滓一样的张明亮。

    爱张明亮，却不爱他。

    他始终也想不明白张明亮到底有什么好，他没钱、没权、没势、没理智、没人性、身体有缺憾、吸毒，还要靠别人养活。而自己呢？至少至少自己是关心卫平舟的，至少至少自己可以让他吃穿不愁。

    烦闷了几天之后，顾湘成决定还是再去看一看他。毕竟他身上还有伤口，也确实该换药了。

    进了房间之后，顾湘成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桌子上摆着几样东西。

    银行卡，钥匙，手表，手机。

    屋子里没有人。

    顾湘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疯了一样往酒吧跑去。他一边想着卫平舟可能去的地方，一边不要命似的狂奔。冲进酒吧，他径直向楼上走去，走到二楼走廊上之后，看着这一扇扇关着的门，他咬着牙纠结了许久。他的教养并不允许自己把每一扇门都贸然推开，于是他回到一楼，走向吧台。

    老板看见他，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听劝，都告诉你要先换衣服再来了。”

    “张明亮和卫平舟在吗？”顾湘成皱着眉，心急的打断他。

    老板依旧笑着，擦着杯子，然后摇了摇头。

    顾湘成死死咬住牙关，捏紧拳头，颤抖着做了一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什么都思考不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徘徊了一会儿之后，他冲老板点了点头，走出了酒吧。

    顾湘成走在回去的路上，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现在算是彻底搞清楚状况了。

    卫平舟离开了。

    为什么？他有哪里不满意？

    因为自己管他管得太多？

    因为自己试图干涉他和张明亮的事？

    顾湘成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找到一个人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算是难事，更何况张明亮的身体状况总是会让人不经意的留意到他，但是顾湘成没有找。

    他想了很久，连一个让自己去查出他们下落，把卫平舟带回来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卫平舟的离开让顾湘成烦闷了许久。

    他常常不可控制的想起卫平舟。

    想起他白皙却布满伤痕的身躯，想起第一次见到时那双美丽的眼睛，想起他清脆的声音，想起他用微笑拒绝回答自己问题的样子，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放声呻吟时的眼泪与汗珠。

    卫平舟走后，他成了“深”的常客，几乎每天下班他都会去酒吧里坐一坐。每次都只是点一杯酒，和老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在吧台坐到深夜。

    他依旧不会换衣服，每天下班都穿着西装走进酒吧。时间一长，老板不再用西装的事打趣他了，酒吧里的顾客们也渐渐习惯，不再一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

    他又抽起了烟。本来因为对身体不好而戒掉了，但最近心烦的时候，他还是会抽一两根。每次犯烟瘾，他就觉得自己简直脑袋有问题。

    不过是一个小情人而已。

    一个不听话、不坦诚、太过任性的小情人而已。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走进“深”，在吧台坐下。

    老板却一反往常，停下了擦杯子的手，敲了敲顾湘成手中的玻璃杯。

    顾湘成抬起头，老板看了一眼他，伸手悄悄指了一个方向。

    他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脑袋一片空白。

    他努力地看着，眯起眼睛，视线试图穿透空中弥散的烟雾，为了看清楚不远处一个少年的脸。

    他觉得自己有些喝醉了，明明只喝了两口，他却觉得自己的整个面部都开始发烫。他又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置信，气血一股脑的往头上涌，拿着玻璃杯的手像是要把杯子捏碎一般，越来越用力。

    顾湘成坐不住了，他放下杯子，刚打算起身，却突然被老板抓住了胳膊。

    他这才回头看向老板。老板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是他。”

    顾湘成听到这三个字，皱起眉，稍稍冷静了一些。他坐回来，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怎么可能？！”他顿了顿，稍稍小声了些，“那张脸怎么可能不是？”

    老板松开他，仍旧摇头，“确实不是他。”

    “你还没来的时候，他进来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认真看了一下。你看着侧脸觉得很像，其实正面还是有差别的。他是大学生，第一次来，不是卫平舟。”

    听到这个名字，顾湘成的心里猛地抽了一下。他拉下脸来，瞪了老板一眼，“那你叫我看他干嘛？”

    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视线还是一直往那个方向看。

    老板挑了挑眉，严肃的脸上这才挂上了一如往常地微笑。他伸手拿起一个玻璃杯，悠哉的擦了起来。

    “只是让你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