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两年前离了婚,在市北开了一家影像店,每天守着店门,挣一点闲钱。
影像店就叫东子影像。店铺不大,总共就四个区位。
偶尔进来几个陌生的面孔在成人区附近转悠,东子看着电脑里顾客们犹犹豫豫的猥琐样,支个腿冲里面喊,“磨蹭个啥,咱店歇得早,别耽误我睡觉!”
有熟客拿话挤兑他,“东子,有你这样开店的吗,就怕这店撑不久咯!”
东子嗤笑,“就你能耐,撑多久是多久!”
剩下几个顾客散净,也就到了晚上七八点。东子长腿一跨从收银区下来,降下卷帘门,提着钥匙往二楼上走。
东子孤家寡人一个,百来坪的房子空荡荡的,一件多余的装饰都没有。靠门的地方堆了几个大纸箱,装满了成套的碟子。
东子从纸箱旁边绕过去,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转身上了床。啤酒隔着一层单衣搁在肚子上,水汽顺着瓶身聚成小股,打湿了手背,在东子的那件灰色恤上津了一朵冰凉的水花。
两年前东子过的不是这样的日子,他有老婆有丈母娘要养,每天开两小时的车去市中心上班,中午凑合在公司吃点,夜里再赶着零点之前到家。回想起来,单调得可怕,但那时生活起码有个奔头,回到家饭桌上还有给他留的那一份菜,再苦也比现在强。
东子翻了个身,睡了。啤酒被他压在身下,一口没动。
等到早上临街的服装店打印店超市都开了门,东子才打着呵欠悠悠地下了楼。他拽住大门往上提,卷帘门生了锈,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啧”东子皱起了眉。
门外躺着一个流浪汉,全身上下没一件完整的衣服,露在外面的腿上黑乎乎的,都能栽花了。“晦气,起开!”东子朝他喊。
流浪汉伸手挠了挠脖子,眼皮都没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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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卖花的姑娘朝这边瞅了一眼,又继续扫地去了。东子骂了一句,捡起灰斗往流浪汉的身上捣。
卖花的姑娘不乐意了“哎,你怎么这样?”
“灰斗,我用一下。”东子看着她,脸色很差。
许是东子那双眉毛太有气势,吓到了人家,姑娘明显一愣,咕哝了两句就回屋去了。
东子不管她,拿起灰斗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哐当!”流浪汉吓得一撅,坐了起来,两只眼睛骨溜溜转来转去,瞅见东子,慢慢咧开了嘴。
“滚回你的窝!别影响老子生意!”东子毫不客气。
自从三天前他发了善心给这个灰不溜秋又聋又哑说不定还是个傻子的流浪汉掏了两个包子后,这人就每天跟着他不放,准确点说是逮着他的店不放。每天开店就看到一个人形垃圾正对着大门躺着,换谁谁都觉得膈应。
东子瞅着流浪汉满口的黄牙,脑门的青筋都要爆开了,觉得很好玩是不是,觉得他很善良很好欺负是不是,好啊,他倒要看看,一个的流浪汉皮多糙肉多厚。东子扔了灰斗,抄起门边用来支撑的细铁棍狠狠挥下,只听空气中嗖的一声。
“啊!”流浪汉惨叫一声,眼泪都疼出来了,在脸上破开两条亮晶晶的水线。
动静大了点,惹得半条街上都朝这看,指指点点,却没人搭腔。
“还不走,欠揍是不是!”
流浪汉委屈地朝东子眨了眨眼睛,揉着痛处,嘴里支支吾吾个不停。
东子拽着流浪汉脏兮兮的袖子向门外走了几步,拖到隔壁的包子铺,掏钱买了四个刚出锅的肉包子。“这是最后一次,吃完消失!”
流浪汉盯着包子咽了口口水,他看了看东子,又支吾了一声,颤微微地接过包子揣在怀里。
“滚吧!”东子用力一挥手,面色沉的可怕。
“唔...唔唔”流浪汉缩了缩脖子,仍不肯走。
“妈的,聋子!”东子转身弯腰,拿起地上的铁棍,在水泥地上划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流浪汉终于想起来它的滋味,在东子抬手的刹那,哀嚎着往街那头跑了。
手脚都夸张地摆动,活活是个傻子。
东子啐了一声,把铁棍扔回角落。他甩了甩手,把卷帘门里面的小门掩上,又钻进了包子铺。
这家的包子肉多,他连着吃了两年。
包子铺老板姓王,咪缝眼,东子平时跟他熟,就一直叫他胖子。和面蒸包子是个力气活,王胖的胳膊又粗又壮,就像发酵的面团子。
“四个肉的,一碗豆汁。”
“等会啊”王胖一瞧是东子,眼睛咪成了半缝。他晃荡了两下锅,舀出来一碗稠浓的豆汁,放到东子面前,“哎,怎么回事啊,刚才。”
“哎,一个傻子。”东子想起流浪汉身上灰不遛秋的颜色,连吃包子的欲望都减少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他总不能天天几个包子供着当个佛爷养吧。要是以后这人赖着不肯走,不如干脆报警,但一个流浪汉,也没偷啥抢啥,警察怕也不管。东子狠狠地喝了一口豆汁。
明天再给他撞见,就尽管抄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