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陈默有一个小偷朋友。
那是个家境优越受教育良好的男人,每天六点起床,十点睡觉,早餐吃特质的营养配菜,上学时打着一丝不苟的领结,每一床被子都被母亲细心打理过。
他一周中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一个有缘人,然后,趁这个有缘人不注意,偷走他身上某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再跑过来跟陈默炫耀。
正如他是陈默唯一的小偷朋友,陈默也是他唯一的小偷朋友。
这是他们唯一共有的秘密,也是唯一的交集。
陈默一直很不理解这种人的想法——虽然他也偷,但他偷东西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什么乐趣,什么放松,而仅仅是……他想要,却得不到而已。
因为“刺激”去偷东西,不是脑子有坑么?
后来日子渐长,年龄渐长,陈默看的书越来越多,渐渐有所感悟。
其实他和那个朋友有本质上的不一样。
他需要的只是东西本身,而那个朋友需要的是“偷盗”背后的意义。
一种刺激感、一种背德感、一种偷偷反抗他身上的领结他习惯的作息他强势的母亲的自我满足感。这是比物质上的“需要”更为可怕也更为诱人的东西,刻入骨髓,钻入脑海,如烟瘾,如毒虫,令他欲罢不能。
所以,在经济宽裕后,陈默很快便停止这种低效率且风险大的获利行为,而那个朋友,则始终无法停手。
直到一次智者千虑,他的事情昭然于白日,他的母亲给了一巴掌,而他……跳了楼。
大家都很不理解。
为什么家境优越的他会偷东西?为什么偷东西被发现他会跳楼?为什么为了一点点不怎样的“丢脸”结束生命?
但陈默却莫名理解这背后存在的意义。在被母亲发现偷盗的那一刻起,那个人十几年如一日的世界观便彻底崩塌了,他讨厌却依赖的那层“壳”便碎了。
从一开始,就有条深深的裂缝,生长在这看似完美无瑕的洁白蛋壳上。每一次敲锣打鼓的狂欢,都令这裂缝更深一些。
陈默理解,但不感同身受。
他的母亲很温柔,但却也很懦弱,她不会安排他的一切,也无法给他精神上的后盾,尽管她已给了他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爱。
爱是珍宝,也是锁链。
炽热又缠人的锁链,一步一步,把他拉进深渊的泥沼。
T市的春天,清晨越来越冷了。陈默低头看了看表,表盘上雾气很重,但隐约能辨认出指针。李东强搓着手等在他后面,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老陈,那犊子什么时候出来啊,咱快点干完这票去吃早饭了,说好的,你请,我随便点。”
“几分钟吧。”陈默道。
“你确定他会走这条路?”
“不确定,但无所谓,一共有三种结果,大不了等三天。”
“三天啊……那可是三顿饭。”
陈默笑喷,“行了,少不了你的。”
“兄弟阔气。”李东强竖起大拇指。
这是一条林荫繁茂的小路,一层霜结在柏油马路上,今日的晨曦,此处依旧如往常般平静,不过不同的是——几个路障堵在路上,上面挂着“正在施工”的牌子。
遥遥的,一辆轿车由远及近。
戴鸭舌帽穿蓝色工作服的陈默低头挥手迎上去,车子很快停了,驾驶者摇下右车窗,露出一张疲惫英俊的脸。
谢桦。
“怎么回事?”谢桦垂着眼帘问。
陈默用标准的本地官腔普通话道:“前面出了点小问题,正在抢修,先生请绕道。”
刚一夜驰骋的谢桦没有多想,立马开始倒车。
陈默给藏起的李东强使个眼色,李东强挤挤眼,立马隐匿进树林里。
黑色轿车这次换了条平时不太会走的隐秘小路,但行驶没多远,却发现更倒霉的事——有棵树倒了,横在路前,谢桦心底狠狠“草”出句,有些无奈,下车前去查看。
刚走到树前,还没抬眼,“哗——”眼前一黑。
浓郁的刺激性味道涌入鼻内,他大脑反应过来一句“不好”,便很快冻住。
体力渐渐流失,意识遁入黑暗。
……
两小时后。
鼻青脸肿的谢桦坐在树林里,脸色十分阴沉。
被蒙麻袋的经历不是没有,连枪击他都经历过,但那都是在美国。中国这地界上,连听说都是第一次。
他想不通自己最近是惹了哪位狠人。
林家的小少爷?道上那个刀疤仔?老亲家那个蛇蝎女?
不对啊,关键也没惹到这个地步啊,林家那位,压根就不是一路,刀疤仔,前几天才刚喝过酒,蛇蝎女……也没理由啊,都说好了各玩儿各的,总不至于,你找男人你笑嘻嘻,我找女人你妈卖批?
草,有问题。
他谢桦终日打雁,如今竟然被雁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