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给了半天假期。
部长笑吟吟地说:“晚上都有活动吧?玩开心点,今年大家很努力了……”
“您和家人去看烟花表演吗?”有人问。
“嘿,我家离那里近,从窗口就能看见。”他有些得意,“对了,你们注意安全,听说从早上就有人去占位置,入夜了,没准人多得挤都挤不进去。”
同事们静不下心来,到了中午,各自欢快地离开,杨雍留下来帮忙整理办公室的东西,检查了一遍灯和暖气,都关了,才慢慢搭电梯下楼。仿佛所有人都在关注盛事——在他旁边,两个人谈论着烟花,即使认为稍瞬即逝,也认可它的艳丽,想要亲眼一睹。
而杨雍没有计划,格格不入,从他住的地方看出去,连一点烟花尾巴都无法看清。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叫:“他们有他们的热闹,但我觉得太过吵闹。”
今天是结尾又是开端。
商家大多趁时促销,打出折扣,他在超市比较几个牌子的熟食,最终选定口味偏甜的一种。鲜果属橘子最多,个个饱满如升上来的日头,手指抚摸,好像也浸泡入淡金色的光芒里,柔和极了。他犹豫一会,还是挑选起来,心想可以煮成糖水,这样酸味会减轻,虫应该不至于抗拒。
外面阳光正好,却没有多大用处,冬天啊,除了寒冷,任何东西都是浮于表面。
他觉得那些人的笑容过于灿烂,有些像面具,阖家欢乐。
虫在家里迷迷瞪瞪醒了,好像趋光的飞蛾,扑向他,杨雍险些没站稳,气得朝对方后背砸了一拳,不轻不重的。它瑟缩一下,依然胆大妄为,口器探到他耳垂,犹如情人低语,翅膀配合地发出嗡嗡声。
当杨雍开始剥橘子皮,巨虫有些厌恶地躲开,过一会,又不死心缠上来,爪子不安挠动,似乎忍受着这股气味。但对方故意把带有酸味的皮堆放在一旁,说晒干之后可以放入冰箱,能去异味,对喜欢囤积东西的他而言特别有作用。
没了皮,露出多汁的橘肉,上面还带有丝丝络络,虽然这东西有益,但是偏苦涩,煮糖水不能留。所以杨雍寻了牙签,一点点剔除,好像准备什么精细的工艺,虫也不敢贸贸然打扰,克制住动作。除此之外,肉是有一层膜包裹的,刺穿几个孔,之后入锅就更轻易渗出汁水,却又保留原来的半月形状。他第一次尝试,差点戳到指头,小心翼翼吹了几口气。
“躲远点。”杨雍手上沾染黄色,扬了扬,虫停顿了一瞬,还是固执靠近,只是翅膀扇动的频率没有刚才那么快。
清理出一大碗果肉,加入冰糖和水,泡上一阵再倒入锅中,灶火舔舐过锅底,温度慢慢升高,将里面的东西煮出另一种甜美滋味。橘子本身就是柔软的,大火转小火,四五分钟便成了,澄黄的糖水闻起来十分怡人。可杨雍不怎么喜欢它温热,盛进罐子,放在冰箱冷藏起来。
等那股酸甜味淡去,虫像是放下心来,挨在杨雍身边,时间还早,霞光笼罩之前的两三个小时能舒服睡一觉。
当然,虫自己很精神了,只是不愿意挪开身体,才窝在床铺另一侧。
……
晚饭前,杨雍拆了一套新碗,是之前买的,瓷制纯色,和某些早晨的天空一样。因为是节日,比平常添了几道菜,虽然都是超市的熟食,但味道和现做的差不来太多,还节省时间。二十出头的时候他喜欢这些,快三十岁了,口味也没怎么变,就像习惯了的这座城市的冬天,冷风吹拂,外面慢慢喧闹起来。
窗帘把光全部遮住了。
屋里开了几盏灯,颜色会给人带来温暖的错觉,实际上空调一刻不停运转,杨雍穿着长袖的家居服,不厚,吃着吃着就出了汗。虫到处乱飞,偶尔停在他肩膀,趴下来,压得他稍微缩着,如同鸟儿栖息在枝头。它却只会嗡嗡,嗡嗡,无论亲密或被迫疏离,一律如此。
“不吃东西?”杨雍问。
他辛苦提上来的活禽捆在空荡荡的那间房,跨年夜,不想把其他地方弄太脏,只好这样了。什么也没放的房间容易清理,原本那里堆着杂物,他都丢了,不值得心疼。巨虫听了这话,好像舍不得,又确实觉得饥饿,犹豫到最后才飞进去。杨雍正好去收拾碗筷,洗净侧过来放在架上,落干水分,边缘如抚摸的触感那般温润。他关上水龙头,顿了顿,忽然想起冰箱里那罐糖水,似乎遇到虫之后,自己渐渐尝试多了些东西,这屋里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一成不变的,但现在……
那阵嗡嗡声由远而近。
将一切都整理如初,已经到晚上十点,杨雍在用裁纸刀拆开包装书的塑料膜,很谨慎地不弄出痕迹。他清点了一遍,除了一贯喜爱的散文、诗集,或者人文相关的研究书籍,里面还有一本不记得怀揣什么心情塞进来的爱情小说——庸俗的标题,庸俗的封面,作者在扉页声称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但他想读这个。
世情百态,光是相爱,人与人就能产生数不尽的关系、模式,比如那个求爱不成而到处诋毁他的离婚女人,比如为了一盘棋吵架的老年夫妇,比如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