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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擦眼睛。
母亲又说:“没什么好哭的。”
“你看,你今天买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但是人不可能永远都开心,开心过后是有难过的时候的,不过,难过过去了,人就又开心了,你现在有这么多你喜欢的东西陪着你,开心一点吧。”
我说,我知道了。我懂了。
母亲问我:“你是不是很久没和那个小展联系了啊?”
我问:“小展?”我想了想,“你说展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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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读者留言,想了想还是说明一下吧,业皓文的这个视角的叙述方式会有些不是那么的第一人称,看到后面或许能猜到为什么这样写了!
(中)
展嘉做舞台布景,在风顺的人民大舞台剧院工作,我还在风顺的DBW传媒上班的时候,别组中标了一款蜜桃味汽水的广告,结果负责人提前进了产房,实在份身乏术,老板就找我接手。广告预了风顺电影制片厂的二号摄影棚搭景拍摄,布景的工作由一家花艺工作室负责,展嘉是那家工作室老板的朋友,拍摄任务时间紧,人手不足,老板就找了展嘉去帮忙。开拍前一天,布景还没完成,我和助理毛毛约好早上六点在摄影棚碰头,一来监督进度,二来也给工作室帮把手,为了干活儿方便,我穿着汗衫牛仔裤和球鞋就去了,毛毛迟到了,我六点准时到了摄影棚,棚里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蹲在一张白色带刺绣红玫瑰花图样软靠背的扶手椅前,一手拿着一罐油漆,一手拿着柄小刷子,小心、仔细地往那椅子上刷油漆。油漆是粉红色的。那就是展嘉。
那整个布景充斥着玛丽·安托瓦内特时代的奢靡气息,从地毯到长桌到桌布,到精致、细致的风景油画到无处不在的鲜花,到处都是鲜花,粉色的,紫色的,橙黄色的。
展嘉穿灰色帽衫,蓝色牛仔裤,灰色帆布鞋,头发短短的,一截白净的脖子露在外面。
我走到展嘉边上,问他:“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吗?”
他让我帮他一起涂那张扶手椅。
我们一起蹲在地上刷粉油漆,展嘉说:“做这个创意的人估计受《绝代艳后》影响很深。”
我说:“会变化场景的。”
我往后看了看:“变过来就是室外了,是树林。”
展嘉说:“那他估计还看过《楢山节考》,现在当广告人是蛮容易的,多看几部电影,偷点别人的点子就好了。”
我问:“你说的哪个版本?”
展嘉看看我,上下打量我一番,问我:“你是老杨新请的帮手?没见过你啊,你来这么早?”
我说:“你也很早。”
展嘉笑着说:“我是一宿没睡。”
这时,毛毛从外面跑进来了,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到我,跑到我跟前就递给我一杯,连声道歉:“业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递给展嘉:“你一宿没睡,你喝吧。”
我说:“你说的是木下惠介那版吗?”
后来我们去我家里看今村昌平版的《楢山节考》,还看了《鬼太鼓座》,《食女》和《狗镇》,从白天看到深夜。从沙发上看到床上。
母亲又问我:“小展还在人民大舞台做吗?我最近去看演出,都没看到他了,也不好意思和工作人员打听。”
我说:“他去英国了。”我说,“很久没见到他了,是没很久没联系他了。”
母亲说:“小展人蛮好的,很稳重,踏实,学历也蛮好,研究生。”
展嘉也是学艺术的。
母亲叹了声气。她又叹气。她说:“你就是不知道珍惜人。”
我说:“我们性格不合适,是蛮遗憾的。”
我和展嘉同居过一阵,住在我家,一间酒店式公寓,靠近DBW。有一个周末下午,母亲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去了公寓找我,我临时加班,展嘉在家,据说他们的会面相当愉快,他们还一起逛了街,喝了下午茶,订了晚上的意大利菜餐馆,最后由展嘉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餐馆地址。我直接从公司去了餐馆,进去就看到展嘉和母亲挨着坐在一起。母亲冲我张开手臂,笑得春光灿烂:“Surprise!”
我也笑,迎上去拥抱了她,趁机瞥了眼边上的展嘉。展嘉吐了吐舌头,喝香槟。
饭后,我送母亲回家,她拉着展嘉坐在后排,嘘寒问暖,好不热情。到了家门口,母亲开了车门,却不下车,依依不舍地握着展嘉的手,说:“小展啊,阿姨和你一见如故,真舍不得,不然下个周末来家里吃个便饭吧。”
展嘉笑着说:“阿姨,真不好意思,下个周末我们剧院要开会,下一季度的演出就要上了。”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说了声:“妈,下次吧,来日方长。”
母亲这才下了车。她走得很慢。从我停车的地方到家门约莫十来步,这十来步她走了好久,一步三回头,脸上像欣慰,又像要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