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买彩票的人都至少会有那么一瞬间幻想过自己中了头奖。明知那是空想,也情愿去做梦,因为现实残酷到让人连做梦的勇气都没有。
蔷薇怀抱着霍维的所有承诺,小心翼翼的抱紧,精心擦拭光亮,一遍遍的清点,不安的预感却在潜意识里日复一日增长。也许某一天,当她打开怀抱,看到的是由未中奖的彩票堆积而成的废纸山,梦就醒了。爱会与日俱增,关注却会随时间减淡,男人的承诺究竟来自爱还是关注,怕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蔷薇走到住院楼大门的那一刻,忽然发觉自己的可悲,她除了用要挟让霍维让步,已经无计可施。作为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看不到自己有什么价值,那种挫败感能瞬间瓦解她的信念,尤其是她曾得到过霍维的青睐。在秘林小屋里,男人用无微不至的关怀交换了她的自由、身体和从属关系;在秘林营地,他又用他的安危交换了她的爱情。战争爆发后,她从千金小姐变成战败国的罪民,一路逃亡,看不到希望。弹奏钢琴的双手指甲嵌满污泥,手背长满冻疮,是霍维将她的手清洗干净,治好了伤痛。他让她看到自己的珍贵,她因他的关爱重拾自信,如今她的自由、身体、从属以及爱情,都不再是炙手可热的的新鲜玩意,她又要拿什么去拴住男人,让他像从前一样在乎自己?如果他没有爱上自己,那迟早会厌倦自己。
刀尖从滚圆的胡萝卜上滑脱,戳进指腹,刺痛,血涌出伤口。
“呜。”她忍住哭声,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砧板上。
男人走过去看了一眼,“切到手了?让我看看。”他紧张的拉住女人的手查看,伤口有点儿深。他带她去上药,用创可贴包住了伤口,然后手掌放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的头发,苦笑着叹了口气,“让你不要做饭了,你不听。我还是找女佣过来——”
“不要。”
“不是囚园的女奴。”
“那也不能保证不会遇到薇拉那种女人。”
“呵,你担心我被女佣勾引?”
她抿着嘴唇不吭声,眉头紧锁。拜他所赐,她现在一点儿自信都没有。
如果她能离开,她就不必遭受这种煎熬,运气好的话,遇上一个喜欢她的人,可以再用她的价值做一次交易,但终究是饮鸩止渴。
“过来,我教你切菜。”男人推着她走到厨房,站在她身后,双臂揽着她,在她面前演示如何正确的切一根胡萝卜。她知道他切菜很快很稳,此刻他在她面前示范的很慢,切出来的效果却一样的高水准,她失望的看着一片片薄如纸张的胡萝卜片。
她是不是该拼命努力像他一样优秀,期望有一天他能对自己刮目相看?还是该承认自己不擅长,和他不般配。她急于找到自己能保值的价值,不用担心被人抢走的价值,让她不再忧虑自己和家人如何生存的价值,在规则苛刻、阶级分明的新世界,难如登天。可是,乞求爱,要挟爱,欺骗爱,都会让她更加否定自己。
饭桌上,男人由衷的表示她的进步很大,以后午饭可以放心的交给她做了。她很开心,她有了一点儿信心,随之而来的是羞耻感,她在做什么?煮饭烧菜能让男人离不开自己?能让她和家人有安稳的生活?童话故事不再接纳她做女主角了。她焦虑又毫无头绪。
“怎么又哭了?”男人挑起眉毛,夸奖她反而让她不开心了。
“没什么,我哭过就好了。”她抹掉眼泪,夹起她自己做的菜送进口中,美味的食物哽在咽喉,无法下咽。她感觉得到霍维开始厌烦她了,也难怪,回来后的几天她总是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掉眼泪,让男人不知所措,小心翼翼,气氛变得紧张。可她一直都是如此,只要他继续如往常一样忙碌自己的事,不关心她,就不会发现她的问题。
“霍维,你不如还在囚园吃午饭吧,晚上也不要早回来陪我。你在家,我压力有点儿大。”
“好吧。”霍维说,军囚乐园的事务确实也多得不容他分心两边跑。“如果反叛军再联络你,告诉我。”
“嗯。”她喝了一口橙汁,掩饰紧张的表情。
她不相信他。他说他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爱她的时候她是相信的,可是睡一觉醒来,她又“清醒”了。他与反抗军势不两立,剜掉一个肾的耻辱就足够他杀光他们,她的母亲莫紫鸢还在他们那儿,她也不希望他们还未反击就成了阶下囚。
她不想做杀人凶手,也不想做告密者,却希望反抗军胜利,还希望霍维不要死。
男人临走前搂住收拾餐桌的蔷薇,想吻她的脸,女人反射性的低头避开,一脸羞涩的皱着眉。男人盯了会儿抗拒、疏远自己的女人,热情退了下去,他笑了笑放开她,离开家。
莫紫鸢在美容会所的小隔间陶醉的吸着烟,看到女儿来了,暗淡的双眸忽然亮了,笑着说:“我发现烟真是个好东西,一吸起来就上瘾了。”
“妈妈,吸烟对肺不好,你忘了之前医生怀疑你得了肺癌。”
“那是误诊,我那会儿还没吸烟呢。”
“是因为你的肺本来就不好,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