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知道,这显然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可我迷恋这种妄想。我顺着朋友圈往下滑,看到她发的一组九宫格照片里有位戴黑框眼镜,学生模样的男孩,套着灰色围兜,右手掌勺,在锅里翻炒青菜,继续往前翻,这男孩又出现过一两次,几经比对,联系文案,这居然是他老公。我心想,这老公,简直看起来像个中学生。想起刚才电话里的吵架声,不禁感叹,现在的女孩儿啊,一个个的,不管生活里遭了多少苦,朋友圈总得漂漂亮亮,你说这到底是擅长生活呢还是擅长表演。哦,不对,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一种表演。所以她们统统擅长。那本册子快被翻完时,她变换了两腿交叠的方式,左腿轻抬,压在了右腿上,慢慢地,左边大腿腾空,蹭着右腿往上收拢,脚尖往内侧轻轻一勾—— 一个与之前完全反向的二郎腿便成形了。这会儿离她喝完红茶已过去一小时有余。我暗自兴奋起来,望着她扎起马尾的乌黑秀发,还有那双笔直的腿,以及墨绿直筒裤因交叠而泛起的不规则褶皱,每一样都令我不愿再离开这个房间。“您之前那位朋友最近怎么样了?“想了想,我决定找点话说,其实是想问她闺蜜最近怎么不来了。“哦,她啊……“C似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说的是谁,轻声道,”她最近被公司外派到苏州出差,估计过俩月才回来。““上次我给她做的那个头发您觉得怎么样?““还可以吧。“聊了没两句,她的二郎腿竟松垮下来,两腿落地,平齐到了同一水平线上。“我也觉得还不错,要不要也试试那个发型?““我的话……暂时不想尝试卷发,感觉那种方向的刘海不适合我的额头。“她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您要不要试试复古一点的发型?“我问。之所以这么问是由于刚才话一出口突然想到,不少闺蜜间或许都有某种对于”重复“的不成文禁忌,发型、穿搭、妆容倾向于各有特色,彼此心照不宣,不由得暗骂自己对此不够敏感,便赶紧转移话题。“复古?什么复古?“她歪着脑袋看向我。“就是……比如说,世纪初曾流行过的梨花内扣……或者……“我说。她冲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想这个国家千禧年后曾流行过的一些发型。女孩的眼睛很亮,瞳仁是褐色,看起来戴了美瞳。“我这边有些图片,微信发给您看看吧。”我划开微信,熟练地操作起来。“我想想啊……“她很快便点开消息一张张浏览,俄顷,又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那本手册。过了几秒,她蓦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停顿在原地,眼睛似乎仍旧盯着烫染手册,目光却无神地游弋起来。这让我产生了某种错觉——那本烫染手册似乎成了她尿急的保护伞——用表演状态的呆滞去遮盖那些行将外泄的、不易察觉的细微颤动。我猜想,她应该要去尿尿了。尽管此刻,她的腿是那么自然地并拢着,就像每一位站姿优雅的都市白领一样,清澈、自然,毫不遮掩,甚至连针织衫盖住的小腹也一片平坦,毫无隆起的迹象。但我有理由怀疑,这种喝完大量红茶许久后,仍旧保持的、有些过分的平静,极有可能是紧绷状态的另一种形式——趋向自然的紧绷,轻轻磨砺的牙齿、紧致蜷缩的括约肌、逐渐变慢的呼吸频率,这一切的能量均向体内辐射,外人看来一切如常,内部世界翻江倒海。当然,也可能只是我的臆想——我在这厢天马行空,她在那厢一无所知。这时,我注意到她离我较远的那只手从手册上离开,缓缓垂了下去。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只见那只细长白皙的手,轻轻扯在了灰色针织衫的下摆处,五指似在发力,攥得那层绒面紧绷起来。证据,这是妥妥的证据啊。我在心底难以抑制地喊叫起来。“要不您试试短发?”我插嘴问道。“短发……多短?”她没有侧头看我,目光似乎被那本手册抓了去。“就……齐肩短发,您看怎么样?”我随口说道。“齐肩短发啊……齐肩……”她心不在焉地呓语起来。“或者更短一点,齐耳短发?”我试探着问。“齐耳……齐耳……”她又重复起我的话来。此刻,我充分怀疑她的走神是憋尿造成的,这道理很简单,站着比坐着难憋,精神的一部分用以抵挡洪水,另一部分则用来挑选迟迟未定的发型,对我这可有可无的问题自然就分不出精力作答,从而进入了某种短暂的涣散状态。好在这状态只持续了几十秒,她很快“苏醒”过来,伸出修长的食指揉了揉眼皮,转身说道:“要不……就还是梨花内扣吧,我挺怀念那时候的发型……”“好,没问题。”我点着头,奉上了一个圆满的笑容,“那就空气刘海加小内扣梨花卷,怎么样?““可以。“她轻快地答应了。“要不……您先去那边椅子上坐会儿?我去把烫染师叫进来,和您确认下局部的细节。“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显得很客气。“我……“她踌躇了几秒,竟犹豫起来。我回头看着她,没说话。“你们洗手间在哪儿?“她突然问道。“二楼上去,直走左拐就是了。“我说。“谢谢。“她朝包厢门口走去,身子似乎比方才挺得更笔直了。(三)在人生的每一步里都算尽了,最后也没有快乐幸福其实我根本不觉得她能顺利地尿出来。这场局是前两日同她约好烫发时间的那一刻便做好的:今早给店里那几个好抽烟的小子,一人发一包软中华。按以往的经验来讲,他们是那种逮着机会就往厕所里冲的货儿,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