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丈夫结婚时年龄算早的,高校在读生。
岳父岳母是极力反对这茬婚事,一则年龄太小,二则有风言说丈夫为人不检点。
妻子不信,她说丈夫对自己很好,他们在商业街租了家花店,生意不错,打算赚钱考研再出国深造。未来蓝图像蜂蜜绘的糖纸。
岳父岳母拉着张脸,看丈夫下跪,恳求,甚至哭问他们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农村来就瞧不起他。
岳父只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他不打感情牌,烦。
第二天不知怎地来了丈夫的父亲,头埋得很低,双手不安地垂着,他说丈夫是个好孩子,会照顾好妻子。
岳父从头到尾打量他一遍,灰裤子格子衫,刘海长过眼睛,岳父嗤一声,拉他进书房谈。
妻子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他们谈了近两个钟头,丈夫的父亲出来了,看向丈夫的眼睛是躲闪的,他不干。他对丈夫说。
辉哥,还是私奔吧。
丈夫不答。妻子没注意到丈夫逐渐握紧的拳。
私奔?你要是敢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岳父大骂。
小希,男人而已,听你爸的,回头是岸。
没有安慰,不听解释,父母站在一条船上,面部表情一贯冷淡僵硬,不流露感情的眼映着一出可笑的三人转。
妻子从小家教便严,父母说一不二,她在既定的轨道上机械地前行,小学,中学,大学,活着为了完成义务,为这个小家长脸添彩的责任。
直到她遇见丈夫郑辉,爱情为想象插上翅膀,郑辉教会她生活本真,教她怎样笑怎样快乐,她觉得自己很生动。
反叛心理自那时开始在心底悄声萌芽,她要生活,要自由,要冲破父母的桎梏。
妻子抬头看父亲的眼睛,那双眼冷得彻底,正如他说自己不打感情牌一样,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妻子明白这个男人心和话一样死,“没有这个女儿”,这不是恐吓的玩笑话。
幸福与成功,她会选哪个?幸福。
成功是为了幸福,没有幸福的成功,便只是一个空洞的环。
您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吧。妻子说。
插百合的玻璃瓶被摔得粉碎,父亲在书房门口咬牙切齿。
妻子和父亲关系两断后和丈夫结了婚,双手攥住梦中的红色证件,婚礼没有朋友,亲人,祝福,暖黄色白炽灯下只孤伶伶站了丈夫的父亲郑山一人。
然而幸福只存活了不过短短数月。
在大城市轻易斩断连接家庭的脐带对温室里的花来说是最致命的打击。
独自生活会面临什么?争吵,矛盾,资金短缺。如果两人足够忠诚还能同舟共济风雨兼程,但如果丈夫不忠心呢?
甜密的糖衣包裹住令人作呕的阴谋,辣喉的毒药烧死了妻子一颗炙热的心。
情侣间会有争吵,争吵后再抱到一起痛哭,互相道歉,如此恶性循环。
最后一次争吵发生在国庆小长假,为花店小小的货源问题。丈夫说他厌倦了,他发疯一样砸烂储物间的木花架,玫瑰花揉成粉碎,踩住一地残败的花枝叶片夺门而去。
生意上的不如意总会过去的。妻子强迫自己冷静,去收拾丈夫砸烂的碎片。
丈夫仍会回来,在他同样清醒后。
凌晨一点,妻子在花店赶完论文,临近家门口却听见一阵痛苦的呜咽。
那个总是一身灰败的伯父倦在地上,任由丈夫对他拳打脚踢,细津津的铜丝充电线抽烂棉裤底下露出的那截白晳脚踝。
自己都喂不饱你凭什么管老子?!当初你说罗希好,就他妈叫她留下,留下干什么?她现在一无所有,老子跟你说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钱!钱你知不知道?!
妻子怕,磕上门想逃,无休止打骂魔障般灌进耳朵眼,连带一声声叫人肝颤的喘。
丈夫取自己并不是为了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纯粹的爱,他不过是贪图她父母的保障,或者,市中心那套日渐升值的不动产。
现在她失去一切,生活困难,丈夫的心自然开始野,夜夜不归,除却自习便是在酒吧套女人。
也许他本身就是个野路子,是处事圆滑只顾利益无情义的兽,阴谋的策划者,而他白莲花似的父亲,便是帮凶了。
无助与绝望山洪一样压垮一直强撑着的妻子,她缩进楼梯柺角抽嗒,暗灰色的折形楼梯被泪水糊成模糊的线。
第二天有教授的课,还要备着考研,妻子只感到四肢酸软,她想翘课,心情差,学不进去,躺着也睁不开眼。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清淡的粥香,白米莴苣叶的,清中带甜。
妻子睁眼,人不在楼梯口,在床上,衣服换过了,很干净。
“伯父。”妻子朝厨房里望,开口声音是哑的。
郑山切小菜的手停住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刀刃恰好安在食指上,擦出了血。
“罗希,”他不敢直视她,目光一贯是躲闪的,“那个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