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極輕,又淡,冥冥中吹開幾片落塵,散在寂寥無人的殿中。
暗衛不得揣測主子想法,這是暗閣之中的鐵律,也是所有暗衛以血肉學會的規則。
可不知為何,自從與她一同後,驚刃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揣測,去想。
想她所想、念她所念,連視線都追隨着望過去,讓眼瞳中映出她所看之物。
她又在看那座神像。
黑藤之前被驚刃擊碎核心,已經開始慢慢枯萎,從神像周圍層層脫落,剝離出原先的底座。
驚刃也順着望過去,淺瞳中映出黑白二色,黑的是焦黑藤蔓,白的是慘白余灰,無論怎麼打量,都不過是一塊精雕細琢的石頭罷了。
她想不明白,也不懂尋常人對於神佛鬼怪之類的敬畏,只是懷中有個溫香玉貼着,難免有些心猿意馬。
柳染堤生得高挑,平日里也頗為洒脫,可被抱在懷中的模樣卻乖巧至極,長睫柔柔垂落,下頜抵在頰邊的絨毛中,更顯得臉小,人也小。
驚刃只要微微低下頭,就能看見她後頸露出的一小塊肌膚,被掩在散落墨發中,精巧細膩,卻也同樣脆弱易折。
與那冷冰冰的石像一樣,眼中同樣映出黑白二色
感覺卻截然不同。
刻在骨子中的暗衛教律將視線往回扯,可心底卻有什麼在悸動不止,蟄伏着欲要破土而出。
驚刃覺得自己一個無恥的小偷,一個骯髒的盜賊,貪戀着她身上的體溫、她發間的淡香,卻不敢說出口,只能偷偷將懷中的人抱緊,祈求能夠將這些短暫的時日能夠更長些,再長些。
柳染堤面孔微抬,烏瞳深啞,望着石像許久,終於放棄般偏開視線,道:小刺客。
驚刃驀然回神,心跳未免快了幾分,應道:屬下在。
真是都說不用這樣喊了,柳染堤摩挲額心,你聽我指令,慢慢向前走。
驚刃應了聲,懷中抱着個人依舊步履穩健,兩人繞至石像身後,黑藤組成的牆也躍然於目,攔住去路。
柳染堤這才望見被她擊碎的金色珠子,不由得有些詫異,道:這黑藤不攻擊你?
驚刃思忖片刻,道:西域黑藤以血肉為食,性情極其兇狠殘暴,大多生長在亂墳崗、戰場遺址之類的地域。
但這黑藤與我之前見過的有些不同,驚刃頓了頓,猶豫道,比起毫無目的地攻擊,它似乎格外針對身帶蠱毒之人。
她左臂曾經被毒閣下過蠱蟲,但逃離之後便已經自行剜去了,故而之前黑藤對她興緻缺缺,只偶爾往左臂上探一兩下。
但柳染堤便不同了,驚刃一直沒察覺,直到之前把脈時才發現她脈象雜亂無比,骨骼中埋了起碼數十種蠱毒,甚至更多,這才引得黑藤紛湧上前,直要將她吞噬殆盡一般。
還真是不見血的殺人利器,柳染堤嗤笑道,若想誰死只需一昧無色無味的蠱毒,自有黑藤處理後事。
不止是殺人的後事,連帶着屍身處理的後事都一併解決,可謂萬事無憂,坐享其成便可。
你把我放下來,柳染堤指揮道,然後把神像後的黑藤清一下,那邊有個暗門。
驚刃猶豫道:但您不是說走不動
行了!柳染堤一想到這個就心塞,惱羞成怒道,快點!
驚刃不敢說話,小心翼翼地將對方放下,柳染堤倒也站得穩當,用狐裘一裹身子,瞪了她幾眼。
璇璣出鞘,劍身薄而鋒利,比她原先的驚刃佩刀不知要好到哪裡去。
驚刃輕輕鬆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黑藤清理乾淨,果不其然,依柳染堤所說那邊隱隱顯出了一道嵌在石牆上的暗門。
不過按理說,暗門應該嚴絲合縫地關閉着才是,但牆縫中竟然生長出無數纖細黑藤,張牙舞爪地向外蔓延。
有些不太對勁。
驚刃心尖一跳,反應過來:外邊只是這黑藤的子,而黑藤的種
柳染堤面色愈發蒼白,驚刃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還在這裡面。
外頭那金色珠子只是植被散播出來的一枚種子,而黑藤真正的本源,還根植於這暗室之中。
黑藤以血肉為食,一具屍體便夠一脈藤維持多年,而依照這個滿殿黑藤的架勢裡面情形不想而知。
下毒手之人原以為計劃天衣無縫,誆騙一群人在暗室中利用黑藤殺死,卻不想給了黑藤足夠養料,才導致其肆意蔓延。
驚刃試探般望向身後,柳染堤還站在原地,隱在衣裘下的雙手死死絞緊,好半晌,才道:嗯。
我待會會打開這暗室,柳染堤聲音沙啞,吐字都頗吃力,小刺客,你能不能幫我進去,尋一個人?
驚刃答道:但憑主子吩咐。
柳染堤嘆口氣,低聲道:一位身着漆黑衣袍,袖口紋着鎏金樣式,腰間系著佩劍的女人。
【作者有話說】
在思考要不要給小刺客改名字,想要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見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