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刃垂首答應,柳染堤便俯身在牆面按了幾下,只聽咯吱細響,石牆緩緩下陷,露出一道窄小走廊。
長廊漆黑幽深,隨着石門開啟,邊壁上接連燃起幽幽冷火,只不過被黑藤覆滿了整個走道,顯得格外詭異滲人。
驚刃神色平淡一如,眼都不眨地便提劍往裡走,反而柳染堤幾步上前,拽住她手腕:等下!
黑藤嗅到熟悉蠱毒,本就蠢蠢欲動,柳染堤一靠近便擺着觸鬚想要接近,被驚刃手起刀落,斬斷了數節。
主子小心些,驚刃將她護在身後,警惕道,這些藤蔓對您身上的蠱毒格外敏銳。
柳染堤被她攔着向後退一步,面上皮笑肉不笑,道:我目前打不過這黑藤,該怪誰啊?
驚刃:
見驚刃心虛低頭不敢吭聲,柳染堤心情這才,好了些,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下,道:這裡頭兇險異常,你要小心。
找不到便找不到,你若發覺不對勁便趕快跑,柳染堤叮囑道,萬事謹慎、性命為上,知道嗎?
驚刃認真點點頭,淺色眼瞳亮了幾分,很是高興:嗯,屬下定不會辜負主子期望!
柳染堤:
她深切地懷疑,驚刃究竟有沒有聽懂自己在說什麼?
小刺客顯然是沒聽懂的,興高采烈地提着刀便進去了,沿着漆黑走道一路向下走。
起初黑藤只是斑駁地纏繞着火把,勉強看到几絲亮光,而越靠近底端密室,黑藤也愈來愈多。
在接近底端時,牆面已經嚴絲合縫地覆滿藤蔓,枝葉窸窣涌動,融成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驚刃一路走一路斬,足下鋪了不少藤蔓斷肢,終於在半柱香後來到密室中。
迎面湧來一股陰冷寒氣,驚刃蹙了蹙眉,摸索着往裡走,足下絆到個堅硬事物。
她低頭切開纏繞藤蔓,赫然發現一具屍身,上面血肉皆被黑藤侵蝕,白骨纏滿漆黑枝葉。
驚刃猶豫片刻,從衣衫中拿出火摺子來,呲啦一聲細響
火光四起,映亮四周。
這地方像是一所巨大的地下寺堂,牆壁上、水潭中、祀台間皆密密麻麻的爬滿藤蔓,陰寒而滲人。
黑藤有些畏懼火光,緩緩後退些許,驚刃抬起火折,得以窺見屋內全景。
無數具屍身被黑藤吞噬、纏繞其,已然盡數化為白骨,一面刻着永綏二字的石碑懸掛於穹頂,其字鮮紅似血,如同神佛般俯瞰着底下的煉獄之景。
驚刃看慣了死人,心中波瀾不驚,對此不足為奇,不過她打量着眼前景象,心中倒是閃過一個奇怪想法:
【幸好,柳染堤沒下來。】
驚刃粗略數了數,這密室中約莫有三十餘具屍身,大部分連骨骼都被黑藤攪碎,她只能通過衣物殘骸,來尋找柳染堤所說那人。
三十個人不知是因什麼緣故聚集此處,恰好着了對方的道,悄無聲息被黑藤扼殺在密室中。
驚刃依次點下來,雖然這些屍骨身着黑衣,但袖口並沒有鎏金花紋,而且大多是男性服飾,並無柳染堤所說的女性。
她仔仔細細、勤勤懇懇尋了一圈,甚至在四處摸了摸有沒有暗道,人沒有找到,就尋到一個小鈴鐺。
那鈴鐺被埋在黑藤之中,一閃一閃發著碎光,驚刃掂着緞帶將其拔起,小鈴鐺便歡快地響了起來,叮鈴作響,煞是好聽。
祭祀場所鮮有帶孩童進來的案例,驚刃能尋到這種戴在小姑娘頭上的銀鈴,卻沒有尋到孩子的屍骨,未免讓人有些生疑。
她猶豫片刻後,將銀鈴藏入衣袖,確認無誤後才回到長廊,重新向上走。
亮光愈盛,黑藤也逐漸疏落,驚刃從密道中行出,身旁猛地撲過來一個人。
怎麼去了這麼久?
柳染堤緊緊擰着眉,幾乎是吼出聲:我都讓你情況不對,便立刻上來了!
驚刃愣了愣,手都不知道何處擺,小聲道:屬下,屬下無礙
柳染堤將她拽到沒有藤蔓的殿中心,上下打量一番,又把脈探了探,這才鬆口氣:算了,無事便好。
她說完這句話後便鬆開驚刃,抬指摩挲着額間,偏頭望向一邊。
驚刃半蹲而下,稟報道:那密室中有三十四具屍身,屬下全部尋過了,沒有您說那人。
柳染堤回過頭,神色稍霽:當真?
驚刃一五一十將情況說了,柳染堤似是如釋重負,長長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柳染堤彎了彎眉,笑意淺淡,走吧。
驚刃被她從地上拽起,滿地黑藤被拋之腦後,來時的山路已經浸沒在夕光中,落葉間似乎藏着粼粼金箔。
林深深光沉沉,柳染堤步子稍慢,側面被浸在斑駁樹影中,朦朧而溫柔。
驚刃安靜地跟在身後,她想問問柳染堤,這密室為何藏在浮天居舊址,那個金紋黑衣的人是誰,屍骸中為何有小孩鈴鐺,而柳染堤身上的數十種蠱毒,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