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任何预兆,和云衍道别时,她还答应他:“我等你回来。”
转眼却是病来如山倒,如同一只被折了根茎离了水和土壤的芍药花。
迅速的枯败。
那日她在殿中,只说有些冷,胭脂便一面准备汤婆,一面让人多在殿中添几个火炉。
宁潇窝进被子里的时候,人都在发抖。丫鬟们给她盖了三床棉被,被子里塞了好几个汤婆,床边就有两个火炉,就连丫鬟都被热得里衣好像都汗湿了,宁潇仍是手脚冰凉的蜷缩在被窝里打颤。
御医一直在长秋宫的偏殿里待命,开下的药有没有用都不知道。因为后面宁潇昏昏沉沉,只能强行灌药,而灌着灌着药不是呛出来,就是吐了出来。
水灵一直在哭。他不敢在几个焦急的管事宫女面前哭,就一个人躲在宁潇床后头哭,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他去找了阿无,宁潇远嫁,阿无没有来,他在北燕还有亲人没有找到,他来不来。但水灵和他有特殊的联系方式,水灵能够找到他,只要宁潇需要,阿无始终在她身边。
他让阿无去找神医华祁,宁潇的身子之前在他的调养下,确实好过一段时间。好到他们都以为,宁潇的寒症已经根除,不用再受寒毒之苦。
华祁并不在神医谷,外出云游去了,阿无找到他已然费了好大的功夫,然而华祁却说宁潇无药可救,便是阿无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仍重复说道:“我救不了她。”
他还说:“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若是现在赶去南齐,说不定还能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阿吾赶去南齐,同时帮着华祁一并去了南齐。他拿着宁潇留给他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去到长秋宫时,宁潇已是弥留之际。
她躺在那里,如同一朵破败的芍药,面白如纸,呼吸微无。见到阿无,仿佛是她病的浑浑噩噩时做的一场梦。
她美丽的双眼早已没有往日灵动飞扬的神采,她甚至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她看着阿无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胭脂到底是自小跟在宁潇身边的人,赶忙放下纱帐,让人移了面屏风过来。
宁潇一世美丽骄傲,如何会允许自己这般病容的出现在旁人面前?
宁潇张嘴想说什么,虽然发不出声音,但胭脂仍然能从她的唇形读出,她问的是:“陛下何时回来。”
胭脂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就快要憋不住,一旁的翠浓沙哑着嗓告诉宁潇:“陛下已经在路上了。”
她在安抚她,她们都知道她时日无多,那些朝臣也知道。然而没有人告诉御驾亲征的帝王,他的妻子垂危在床。显然那一帮朝臣都觉得,边关的这一仗,远比皇后的性命更为重要。
他们不想让皇帝做选择,便让皇帝没得选择。
为了逗宁潇开心,胭脂还去花房剪了几只未开苞的芍药,插在琉璃瓶里,放在火炉边上,企盼芍药能够开花。
宁潇静静凝芍药苞,看着它迟迟没有开花,喝了药,说想睡一会儿,还说:“等陛下来了,记得叫本宫起来。”
然而缓缓合上双眼,呼吸减弱渐无,沉沉睡去,这双眼便再也没有睁开。
【第三世丨空待】第四十九章:梦醒
阿凝觉得自己作为一只金乌,最后却被冻死,着实是一种非常屈辱的死法。
宁潇那一世,直到弥留之际,她仍如坠冰窖,深受寒毒折磨之苦,便是神识苏醒,也觉得冷得发颤。是以司命星君来揣着忘川水来找她时,她正泡在玉髓池里暖身。
见司命时,阿凝穿着身水玉色的齐胸襦,淡鹅黄的广袖衫上绣着青凤的尾羽,未绾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织女织成的夜幕华端,如瀑般柔顺垂下。
她有些疲惫,是以言行都显得倦懒,气质倒是难得的恬静,宛如莲叶田田中的倚着的一朵睡莲。
司命星君从阿凝面上移开目光,低头瞧了瞧青玉案上的忘川水,颇有些做贼心虚的问道:“殿下这一世过的可还好?”
司命星君私以为,嫁去南齐的那段时光,宁潇至少是幸福的。若非她父君着意叮嘱,说阿凝赶着时间历情劫,是以她这七世情劫的每一世,都注定活不过十七八岁,宁潇大抵还能与云衍共度许多美好时光。
阿凝坦言:“有些遗憾。”
她遗憾的是,云衍待她这样的好,她却也没能好好和他说再见,说好了等他回来,也没有做到。阿凝吸了吸鼻子,或许是觉得有些矫情,她垂眸看着那装在琉璃瓶里的忘川水,语气甚是埋怨:“你每回来得倒快,总感觉是来看我笑话的!”
“哪敢呀,小仙讨好殿下您都来不及!”司命星君堆着笑,从袖中掏出一碟芙蓉莲子酥来,这莲子酥是他从下界带上来的,他虽未言明,但阿凝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在人间最喜欢的那一家铺子的芙蓉莲子酥。
司命星君看向阿凝,缓缓道:“殿下,有悔,有恨,有怨,有念,才是人生。”
阿凝看着这芙蓉莲子酥,想起这还是她虽云衍微服出巡,像是寻常人家夫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