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经常下雨。对怕冷的何秋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沈豫早就贴心地准备好了一切,没有告诉她。他的温柔是何秋做着大学课业时无声端过来的热可可、睡午觉时盖在她身上的棉被,和睡梦中紧拥着传递过来的温度,无声无息,等意识到之后,连轻柔的呼吸都像是在体贴。
然后就,不怎么离得开了。
秋天越来越冷。
何秋老早就翻出来了围巾厚厚地裹上,鼻子尖被冻得通红,倒是给这张长得略冷淡的脸涂抹上一层活着的气息。她把手塞进大衣的口袋里摸了摸暖宝宝,僵硬的手指感觉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
何秋拐进路边花店,从店员手中接过早就已经定好了的花束。绿叶中可怜巴巴地树着几朵小白花,包裹花束用的也是最便宜的纸,看上去第一眼是简陋,第二眼是可怜,寒酸得紧。店员估计也从未看过这么寒酸的花束,也就比路边随便拔几根草绑在一起好那么一丁点儿,看着何秋的背影满是匪夷所思的疑惑。
这样子的花束是给谁的?
那个人也未免太可怜了吧?
何秋背对着店员的目光,从容地坐上出租车。她的目的地是郊外的一个墓园,不知道是不是一身黑的穿着和手上凄凉的花束让司机大叔脑补到了什么,她总觉得有种慈父般的目光若有若无传过来。
一下车,一股秋风席卷着凉意吹过,何秋无声打了个哆嗦,捏着衣襟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一些。路上已经洒满了枯叶,像腐败破烂的裙摆铺在地上,偶尔有一两声凄婉的鸟叫,听得人莫名心慌。放眼望去,一排又一排的墓碑犹如多米诺牌竖立着,都是沉静的灰色,而何秋也不是墓园里唯一一个来扫墓的。
她挤过一些其他来扫墓的人,来到自己所要找的墓碑面前。石碑前空无一物,尤其是对比旁边两个放满了鲜花的墓碑相比,看上去就格外朴素。
如果爸妈和弟弟真的在天有灵的话,可能会破口大骂她是个不孝女。何秋浅浅扫过墓碑上的三个名字,随意地清扫了两下,算是尽了诚意。一松开手,手中的花束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手上一空,心里也踏实了。
即便他们已经离开了好几年,何秋还是没来由地会感到心悸,像一只婴儿的手揪住心脏的一角,过去还是如影随形地笼罩着她。她有时候会做噩梦,在昏暗的森林中提着朦胧的灯寻找沈豫,灯火忽暗忽明,燃烧的是她爱他的回忆,等到她终于在森林中央找到沈豫的时候,她却忘记了寻找的理由。
她吓得惊醒,伸手摸却发现眼角无泪。在眼睛适应黑暗前她只能茫然地睁着眼睛,一寸寸顺着床单的皱褶摸过去钻进沈豫的怀里。恋人的洗发水香味钻进鼻腔,何秋才觉得心跳得不那么快了,又好像婴儿渴望母亲的温暖,厚着脸皮捏开沈豫的腿把软着的阴茎塞了进去。
沈豫半梦半醒中蹙眉低吟出声,伸出手熟练地在她后背上来回抚摸,热乎乎的肉穴一缩一缩,夹着腿把肉棒吮得半硬填满体内,直到何秋逐渐停止了颤抖。
那时候何秋就想,沈豫像佛以身饲世人。
离开墓地,她又在附近逛了逛,看树叶被风吹得摇摆颤动,卷起一边的裙摆,最后随便在路边奶茶店买了一杯热饮捧在手心。知道自己无心回学校,她干脆给自己请了一整天的假,等杨秋柔回头给她发笔记,可偏偏坐在这里又无聊得慌,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波澜起伏的河面。
她可不就是傻瓜吗,每年的同一天都会请一天假扫墓,纯属找虐,好像偶尔去扫一扫他们就会变成一个爱她的美满家庭。何秋无意识中捏紧了杯身,一些热茶从缝隙中洒出来,滚烫的点滴落在手背上才反应过来,面不改色地抬手喝了一口。
何秋的童年只有四个字能形容:爱而不得。故事简单得可以一笔带过,无非就是一对父母生下的女儿不是女儿,在二胎生了个儿子以后,就彻底地排斥起原本的“女儿”来。
那怎么可能是女儿?明明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没有人把何秋当人,她就像一团纸被人揉成皱巴巴一团后丢在角落,撕碎成一片片后自己粘合起来,心都被分成两瓣,一半让她坚持在冷漠无情的家庭中生存下去,一半自我燃烧渴望家人总有一天会回过头来看看她。
或许是不幸中的幸运,父母带着弟弟出门时将何秋一个人丢在家里打扫屋子,路上车祸无一存活。当何秋接到消息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反正一切迟早会过去,但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是了。
就算曾经对家人有爱,也逐渐被年复一年的苛待消磨得一干二净,每年一次的扫墓也只是尽了最基本的本分。就算现在她还没能从过去走出,总有一天风会吹走一切。
奶茶下肚,何秋随即接到了来自沈豫的电话。
“你在那里?” 电话那头问。
何秋回答:“老地方。”
老地方,何秋每年都不顾风雨地去同一个地点,说是跟过去道别,但沈豫冥冥中认为她还是放不下。
他笑了笑,对着电话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