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俯身在颀儿额上轻轻一吻,细嫩的幼儿的皮肤,花瓣一般的柔润,温暖的,活人的气息。活着,多好。
楚儿,你太轻率。她顿了顿,负手走到窗边去,这动作身形,竟象极了水青阑,江山易主绝非一日之功,一个杀字怎么可能立起千秋功业?何况,秦粟此人也无主君品性,你虽有几天率性自在的日子,但也不过是
不过是千古骂名、死无葬身之所,对不对?我低声笑,不想吵了颀儿,姐姐,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无论落到谁的手里,都不会有好结果,祸国妖孽,天亦不容。
那你又何必她掩饰不住眼底的郁色,是啊,你本就想死,但纵然杀他,也要等时机成熟,现在,你只是白白葬送了自己。
不是白白的,我重复,安慰她,也安慰我自己,夷狄降时我已经派人送信给哥哥,让他在水知寒赶到勾越之前退兵回京,否则,退兵的旨意绝不会到他面前,水知寒和乌骨玉也不会放过他。我告诉他我要反,我要他打出旗号入京勤王。笑一笑,我怅然,只不知道,他会不会信我。
姐姐,你带颀儿走罢,我已安排好了。待哥哥他入了京,若想自己做皇帝,你们就不会挡他的路,不至让他为难。若他希望你们回来,我已杀尽了其它皇子,皇帝只有颀儿来做。做皇帝的是颀儿,姐姐你就是太后,哥哥他再不会郁郁不得志,不会受欺多好!
她难以置信、满目凄凉。
我目送她走,这一别是永诀,再不能相见,可我永记得,她是我的姐姐,她对我好过;他是我的孩子,他叫过我一声舅舅,是我的孩子。
我是鬼,可鬼也有牵念。
信步走回锦\斓宫,凌辱过我的太监死得很干净,残存的噤若寒蝉。宫殿依然华美,只是我的主人、皇帝李慕现在却躺在地上,被绑缚得一塌糊涂。
他本是大睁着眼,目光呆滞。但看见我,他疯狂地挣扎:子寿,子寿,你又骗了我一次,你又骗我!
我俯身摸摸他的脸,已经肿胀了,青的紫的五色斑斓,他是龙,真命天子,可现在在浅\滩。我低声道:我骗了你什么?是你一直在骗我,骗你自己。
是啊!他陡然一抖,暂时平静下来,喃喃道:天楚,朕没有想到,你真的象他,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什么苍生百姓、天下大乱,全不在你的眼中,你真象他。
他?他是谁?子寿又是谁?我还是好奇,抱着膝在他身边坐下来,侧头瞧着他变了形的脸。我们从来都没有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谈过话,同床共枕许多日子,其实还是陌生人。
他是水益,字子寿,知寒和青阑的父亲。他眉梢一挑,似叹息也似愤怨,他根本就没有被贬去守陵,他被我父皇关在这里,我遇到了他,爱上了他,然后他骗了我。我为他弑父杀兄,为他残杀尽了骨肉,登上皇位,他却自尽在我怀里。临死,他要我不去碰他的孩子,无论是知寒,还是青阑。哼!他眉头一拧,有意赌气似的,那怎么可能?得不到他,又怎么能不去碰他的儿子。我不但要得到他们,还要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知寒的弱点是夷狄,青阑却一直都没有弱点,可是后来,他有了你,他竟然爱你,为了你,他竟然什么都肯做!而且更想不到,最象子寿的,竟然是你!
我慢慢地伸手到腰间,抓住匕首,紧紧地握着,直到手腕都痛。
哥哥是我的绳索,我是哥哥的牵绊,他的算盘真好。
楚儿,他专注地看着我的脸,有希冀,朕很爱你,你要的朕都给,不是么?朕不求你别的,放朕一条生路,朕再也不
你待我很好,我承认,嫣然一笑,是他所爱的屈从的妩媚,尤其是在我无可依靠的时候,你给了我一个怀抱,我很感激你。在他欣慰的笑容里,我接着道:所以,你放心,我会在杀死你之后很细心地帮你包扎伤口,用最好的药。
他气结,我大笑,这是他应得的报偿。
提起右脚,把着了靴子的脚架在他的喉咙上,用力的踩下去,脚底发出轻微的喀喀声,他两眼凸出,面容扭曲,但还没有死。
拔出那柄雪亮的匕首,一刀,是他欺骗我应付的代价,一刀,是报偿他废了我的武功,一刀,是感谢他毁了我的身体,一刀,是还他给我的耻辱他在地上翻滚挣扎,雪白的长毛地毯染了血色的花,我忘乎所以地大笑,我废了武功毁了身体可还拿得动刀
我想我疯了。
一堆烂肉似的李慕的尸体被抬出去,已经进了门的秦粟当即转身,再不回头。
我在殿中放声大笑,一样一样把所有的东西砸个粉碎,毁灭一切,亲手毁灭我自己,真好!
洗净了血迹、砸光了摆设的锦\斓宫我依然住着。秦粟没有杀我,因为各地烽烟迭起,水青阑率兵已攻到上京城外的卫京、翼京,留着我,也许有用。
我喝酒,读姐姐留下的那本,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似懂非懂,也不想懂。
姐姐说过,有一天我会明白,可我已经等不到。最后一颗红色药丸和酒服下,我最多还能支援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