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墓园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萧邢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梁丞卿家门口，犹豫着按响了门铃。房门很快被打开，梁丞卿打开门的时候看到萧邢怔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萧邢歪头看着他，“你以为是谁？”

    这时一个外卖小哥走向这边，张着大嗓门道：“405号房，您的外卖！”梁丞卿垂下眼睑，接过外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谢谢啊。”

    梁丞卿侧过身让他进门，“你怎么来了，不用上课吗？”萧邢把手里的菜提到他面前，“请了半天假，去给你买了点菜，想着你应该还没吃饭的。”梁丞卿低垂着脸，轻缓地说道：“不必大费周章，我吃外卖就行了。”说着便伸手，打算把菜接过去。萧邢心里一紧，把手伸了回来，“我给你做吧。”

    路过客厅，看到茶几上又新摆上了几瓶啤酒，萧邢的眼神一凝，很快便撇过头去。

    厨房久违地传来菜刀轻叩木砧板的咯咯响，让梁丞卿一时间有点晃神。似乎这些天的悲苦经历全都是一场噩梦，只要睁开双眼就能回到当初。他偏头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那相似的身形让他的眼泪一下子便夺眶而出。

    约莫捣鼓了半个小时，萧邢便端着碗碗盆盆出来了。他煮了一锅药材鸡汤，蒸了一条海鲈鱼，清炒了几叶生菜。梁丞卿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这几日以来都靠外卖粗糙过活，尽管再没什么胃口，他也大张食筷，似要把整个盘子都吃掉。他大口大口地扒着饭，吃着吃着就哽咽了。他并不想把最难堪的一面暴露给外人，所以他捧起了碗，拼了命地往嘴里灌饭，那个巴掌大的碗几乎贴上了他整张脸。

    萧邢心里难受极了，伸手把碗扒了下来，“阿卿，你别这样。”梁丞卿已然热泪盈眶，一边嚼着嘴里的饭，一边哽咽着说道：“我只是觉得，饭太好吃了。”

    萧邢扯过纸巾给他擦脸，“你不必在我面前忍着，想哭便哭。”梁丞卿抬起头来，看见那张与萧琅有三分相似的眉眼，心里的苦水一下子全部宣泄出来，他揪着萧邢的衣襟，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萧邢轻缓地拍着他的背，“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的感受了，我从小和哥一起长大，妈经常不在家，是哥把我拉扯大的。如今他走了，就让他不要有所担忧，安心地离开好吗？”

    梁丞卿抬起被泪水鼻涕淹没的脸，“他一个人走得太孤独他一定怪我，没能陪他一起离开”

    “可是我哥生前最爱的人是你！”萧邢怒吼道，“他最爱你，因为爱你，所以他绝不能忍受因为自己的死而让最爱的人肝肠寸断，活得不像一个正常人！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萧邢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如果现在躺在坟墓的人是你，如果现在哥就像你这样日日夜夜茶饭不思，天天泡在酒坛里，哭得不像个人样，你会怎样？你会怎样！”他哽咽着说，“你不是最爱我哥了吗？为什么连这一点也不懂呢？”

    梁丞卿此时已经哭成泪人。萧邢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来，把他拉到卫生间，“洗脸，我们要出门。”

    “去哪？”

    “去看哥。”

    墓园里只有寥寥几人，大多数低着头，并没有什么笑颜。

    梁丞卿捧着一束花，内心十分忐忑。他没有来看过他，他怕他怪他了。

    走了没多久，梁丞卿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佝偻的老爷爷坐在墓碑旁边，露出慈祥的笑意。他谈笑风生，嘴里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事。他面容平淡，说的话亦是云淡风轻，仿佛墓里的人离世太久，悲痛也在一点点被风吹走了。

    “我听墓园的管理员说，那个老爷爷的老伴是上个月才走的，葬了之后他每天带一朵花都来墓园里，从不见他掉过一滴眼泪，而是日复一日地说着日常琐事。”

    梁丞卿的睫毛微闪，不置一词。

    萧琅的墓碑周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梁丞卿站着，望向墓碑里的那张照片。萧琅和家里决断，翻来覆去都找不到萧琅笑着的近照，因此萧邢才给他打电话问他要萧琅的照片。那张照片是去年他们去北京时，他给萧琅拍的照片。萧琅修着利落的寸头，对着镜头龇牙咧嘴地笑。一瞬间，时间又好似回到了那一刻。

    可是，他心里深刻明白，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但是那个人的笑容却因此定格。

    梁丞卿的喉咙翻滚着，好久才蹦出了一句话：“你这个傻瓜。”

    梁丞卿从来没想过，他居然真的站在萧琅的墓前，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实在不舍得让萧琅看见他这幅样子而难过。

    “他不会回来了是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