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终于明白那句保命是什么意思了。
眼下,他正被人按着头跪伏在地上,虽然动作是粗鲁了点,但身上根本毫发无伤。座上之人已经打量了他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下令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风吟都能感觉到身后的老哥开始手酸了,钳住他的力气已不如来时的那般强硬,只要稍作反抗,挣脱束缚不在话下。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主人的命令就是让他束手就擒。
“你们都退下。”
只见黎徵大发慈悲地开了口,众人连忙退守殿外,虽然心中有疑,但今日的所见所闻,注定只能烂在肚子里。
这下风吟总算得以喘息,因手脚被缚,只能直起身子稍微活动活动腰背。也正因如此,抬头之际,他无可避免地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风吟的肤色很白,今日又恰好穿了件低领的白袍,所以那几枚嗳昧的红印就显得特别扎眼。
尤其是某人的眼。
道听途说不一定是真,但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于是,就好像最后一根蛛丝也被扯断了一般,勉力维持的冷静与理智迅速被恐惧所吞噬,除了渗入骨髓的恶寒,其他皆已离他远去。
从相识到相恋,为了得到宋临,他什么手段没用过?
在一起的这三个月里,黎徵百般讨好、诸番献媚,直到昨日,也才得了那人的一个吻罢了。而这个贱人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能得他如此疼爱?
思及至此,一个答案悄然浮现于脑海,吓得黎徵手上一松,差点将那枚紫翡掉落在地。
一直以来,宋临待他始终如一,虽然极少亲密,但自己只当他是个温柔的木头。如今细想起来,其实宋临也是有需求的,也并非不懂那些字里行间的暗示。
他只是选择了拒绝,仅此而已。
因为不喜欢,又难以摆脱,所以才会利用他最擅长的温柔,一次次地躲过了对方的求爱。
但是现在,他好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他强占了一个小倌。事后,任由流言蜚语散播整个汴京,哪怕名声尽毁,也要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宫里的某个人。
他们该散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黎徵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站起身便径直朝风吟走去。行至面前,一把将蒙眼的黑布揭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
两人对上了视线,什么都没说,只是皱着眉头,冷冷地互相审视着,心里各怀鬼胎。
论姿色,其实两人不分伯仲,一个柔媚似水,一个气宇轩昂,无论哪个放在人堆里,都是能一眼锁定的那种。可若是按男人的喜好去选,更多的则会选择风吟这种一看就想欺负的类型,而黎徵……光是站到他旁边就需要莫大的勇气了,又怎会肖想与他共赴巫山呢?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黎徵就意识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同时,心底莫名地升起一丝希翼来——或许宋临只是太久没发泄了,又恰好被此人蛊惑,一时邪火上头,不得已才背叛了他。
对,一定是这样的。
已经替某人找好借口的黎徵立马重拾信心,底气十足地开始扞卫“正宫”的地位:“不愧是烟雨楼的头牌呢,无论怎么瞧,都是一副骚浪蹄子的贱样,平日里没少对男人摇尾乞怜吧?”
“呵,想想也真是有够好笑的,妓子就是妓子,出来卖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脏吗?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贱奴,被强了又如何,伺候男人不就是你的专长么,还装什么清高,省省吧你!”
说罢,黎徵毫不留情地将他重重一摔。后脑勺硬生生撞上了地板,发出沉闷一响,让人听了直犯脑壳疼。
然而肇事者本人只觉得大快人心,正欲抬手还想再多砸几遍。
“郎君唤我今晚去质子府奏曲。”
风吟徐徐开口,没有驳斥他的侮辱,也没有打算反抗。墨发倾泻而下,遮住了那副诡谲的面孔。就着卧倒的姿势,他开始旁若无人地叙述着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
“他很喜欢看我穿红衣的样子,等下若不能在酉时前回去,便只能带过去再换了,也顺便沐浴一番,把后面弄干净了才行。不过郎君好像没说要让我留多久呢,还是少吃点吧,软膏也得带上,万一不够用就麻烦了。”
“闭嘴……”
方才的张狂已然褪尽,此时的黎徵仿佛丢了魂一般,神色惊惶地盯着地上的人,连声音都在发颤。
风吟没有理会,事实上根本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自说自话:“昨夜不该答应用嘴的,现在喉咙还有些不舒服呢。不过郎君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笑起来跟天仙似的,倘若今晚能让他答应替我赎身就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被弄得再糟糕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贱人!朕叫你闭嘴!”
黎徵忍无可忍,猛地抓起他的衣领,攥紧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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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天边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