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电台主播,吉诺将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办公楼,但有时候迫切需要新奇、爆炸性的新闻,他总忍不住亲自出动,比如这次来到了第二街区。格森本打算陪他一起,无奈手头有不少积累的工作,被吉诺调侃“谁让你昨晚非要做那么多回”,只好乖乖待在书房。
第二街区以老房子为主,街道尽头还藏了一个小教堂,神父时常带领住户做礼拜,并定期在小镇上宣传,他是个非常虔诚的家伙。吉诺询问了一些人,得知失踪的人家全是信徒,在浓雾天气来临时曾叫嚷是神降下了惩罚,整个小镇必须被净化。“他们是不折不扣的疯子,越来越疯。”其中一个邻居低声道,“失踪前,他们似乎刚结束礼拜,我觉得神父应该知道不少事情。”
“他可是个顽固的老头。”邻居的妻子插嘴。
事实正是如此——当吉诺试图采访神父,得到是一段义正言辞的斥责,包括对电台新闻这种娱乐模式彻底的否定和侮辱。他伸手敲了敲紧锁的教堂门,不死心地说:“神父,我们只想获取更多关于失踪案件的信息,并不是……”
“啊,烦人的苍蝇!”神父提高音量,“你们不该出现在这里,主的荣光笼罩小镇,届时一切罪恶将被洗涤!”
没等吉诺做出反应,两三个打扮出格的年轻人提着油漆桶走近,突然把手里的液体泼向教堂。原本洁白的墙壁顿时变得邋遢,诸多色彩融合在一起,仿佛某种散发恶臭的化学物质,粘稠乌黑。终于,神父出来了,手中紧握着十字架,脸颊上的肉因愤怒而不断颤抖:“哦,天哪!主会毫不犹豫惩罚你们!”
为首的年轻人顶着青黑的眼圈,头发随意披着,看起来像瘾君子。他不仅没有惧怕,而且肆意嘲笑:“你不能……你绝不能拯救……必须毁掉这里!”他的语气陡然转变,好像唱片机卡顿时磁带发出的嘶哑声响,听得人耳朵不舒服起来。
吉诺站在一旁,眉头紧皱,但出乎意料,神父放下几句狠话,转头躲入教堂深处,袍子在身后甩得很快。年轻人们更嚣张了,一边唱着意义不明的歌,一边大摇大摆靠近圣台,把慈眉善目的圣母像泼成鲜红,液体宛如血泪一直流到她怀中的圣子脸上。
“快看这些信教的家伙,都躲在底下呢!”有人突然笑着从圣台背后拖出什么。
闻言,吉诺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堆烧焦的人体残骸,数量很多,几乎找不出完整的躯体。年轻人们没有理会他,自顾自欢笑着离去,留下一片狼藉,因此吉诺得以仔细查看,并惊愕地发现那就是失踪的几户人家——他们整整齐齐藏在圣台下的空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海水,又像每天覆盖着小镇上空的白雾。
这可真是一宗大新闻。
“各位听众,今日早些时候,下落不明的几户人家在第二街区教堂被找回,不,准确来说,是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这些可怜人被塞在圣台下,全身烧焦,显然经受了一番难以描述的痛苦。警方判断神父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已经对此开展搜寻行动,并暂时封锁了教堂及附近的区域。”
“下面依旧是宗教新闻,傍晚,警方在教堂内部意外发现一些笔记,初步认为属于神父,里面充斥着大量宗教用语和凌乱的图画。据专家反馈,大部分内容是神父自身对小镇近来发生的诸多事件的不满,甚至留下了‘怪物占领了这里’、‘驱魔’和‘杀死他们’等骇人听闻的记录。目前对神父的调查仍在进行中,尚无法对其精神状态做出进一步了解,但某位居住在第二街区的匿名人士表示,如果当初知道神父是这么一个疯子,他们绝不会同意在家附近建造小教堂。”
“同时,小镇上其他信徒正筹备对死者的悼念活动,有目击者称,曾在花店周围看见他们身着黑袍的身影。”
“这里是小镇电台,我是你们喜爱的播报员吉诺,祝各位过得愉快。”
关上麦克风,吉诺望向窗口,忽然发现外面的雾气似乎淡了些,风轻轻吹拂,带来海岸特有的腥咸味。
之后一周,天气变得更好,偶尔日光会直直照射在街道上,使人们下意识躲避。吉诺离开警局,遗憾地在记录本上写道:“神父的踪迹依然是个谜团……”回去时,他走进愤怒的约翰先生的店铺,前夜对方遭到了几个年轻人的冒犯,手臂被涂上了一个奇怪的眼睛图案。那是某种奇怪的颜料,或者是油漆,总之吉诺不得不听他抱怨家里的洗涤剂有多么糟糕。
不过约翰先生具备极强的专业素养,即便停不下嘴巴,但切割鲜肉的动作仍十分优美,在最后处理杂碎的时候,还不忘抛给门边垂涎的野狗。这段时间以来,小镇上的野狗数量急剧减少,吉诺曾做过一期新闻专门报道,可惜情况没有转变,而人们也不太在乎这些畜生的去向。只有酗酒的中年男人与流浪汉留意到,在街头巷尾遍布奇怪的污渍,所以清洁工得到了比从前多得多的投诉。
“……现在海潮更乱了,没有规律,鱼群倒是源源不断。”约翰先生摇摇头,“据说有渔夫看见了灯光,可能是外来的船只。真奇怪啊,谁会特意来这里呢?”
吉诺却有不同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