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草原的冬日冷得彻骨钻心。
一行押解罪囚的兵卒举着明黄色象征南国皇室尊贵的旗帜,畏惧地望向天边那一抹灰沉的云线,忍不住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刀。
“头儿,风潮快要来了,咱们撤吧。”
一个畏畏缩缩身材矮小的小兵大着胆子对这一行人中唯一的指挥者,京都委任而来的长官露出讨好的笑容,欣羡地望了一眼长官脚上厚重的鹿皮靴,自己勾了勾脚趾,将开了线的军靴挤出一个漏风的口子。
那长官盛气凌人,轻轻拂了拂绣着彩线的官服,轻睨了一眼那冒头的小兵。
“皇上之命是将这罪人押解至我南国边境意外,如今这逐风草原既然已是到了,便也罢了。”
说着他看向囚车之中披头散发,只穿了单薄囚服的精壮将军,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不过是一含桃客,竟敢伪造军籍私入军伍。若是得胜倒也罢了,你竟然妄动刀兵致使北罪犯边夺我南朝燕云宝地,当真是罪无可赦。”言罢这颐指气使的军官遥遥向南方一拱手,“若非吾皇大恩,你当你现在还能有命在?”
那在囚车中面色木然死气沉沉的男子,竟是南国镇守边疆十余年的卫将军,萧问舟。
昔年叱咤疆场的勇将,如今成了一介罪囚,被他的家国流放到苦寒的疆域之外。
队伍中偶有士兵面露不忍,但最终望了望天边那以风卷残云之势袭来的黑潮,终究只搓了搓手臂上浮起的鸡皮,默不敢言。
突然,行伍之中有老兵仓惶惊叫出声:“不止是风潮,是鸣鸿军!是齐光侯的鸣鸿军!”
那出身贵胄的军官听到“齐光侯”三字不由得大怒,正欲发作却被身边的副官拉住,而先前还算得上齐整的队伍此时却出现了溃乱之势。
“白宁玉!是白宁玉!”
“只有白宁玉的鸣鸿军才有那带有赤炼马血脉的军马,才能与风潮竞速而不衰!”
“那疯子又在带着他的鸣鸿军逐风!快撤回边军驻地,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了!”
原本气势昂扬的军官不知被副官劝了什么,恨恨望着天边那一线隐含赤色的灰云,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畏惧收敛了声势下令回撤。
“回撤!将囚车置于此地,谅他在北罪手下也翻不出什么气候。”
朔风呼啸的逐风草原南界,只余下孤零零一辆囚车和其上被镣铐铁链束缚的将军。
退回军营的军官喝下一杯热茶后找回了声势,重重将茶杯一摔从军伍之中指出那第一个喊出“齐光侯”三字的兵卒,双目圆睁喝道:“你何故尊北罪贼子为侯?其罪当诛!”
齐光侯其名不止响彻北地,在南域的宛国与南国亦是风流人物,此时这军官发难当真是欲加之罪。
那兵卒眼见糟了这飞来横祸,或许是知晓逃不过去,竟也不喊冤反驳,反倒是认命一般平静下来,浑浊的双眼望着逐风草原的方向,缓缓开口。
“齐光侯之名,那些不通文墨的北地蛮人如何能想得出?”
“与日月兮齐光。”
“白宁玉这齐光侯的封号,是周孝平周大人的后人为他取的啊!”
那出身京中贵胄世家的军官悚然而惊。
周孝平其人,两朝重臣,先帝在世时因一桩天大的冤案全族老幼尽皆被流放到北地,据押解的兵卒回报,周氏一族在穿越逐风草原时遇上风潮,尽皆尸骨无存。
却不想,他的后人竟然与北地现今如日中天的白宁玉扯上了关系?
在这些从来对北地充满轻视鄙夷的南人眼中,北地不过是南人先祖流放罪民的所在,其中的原住民也不过是茹毛饮血的蛮夷,南国建国两百余载,从来都是将北地看作自家发落罪人的后院。
不成想到了今时今日,那被传为不毛之地的北地,竟让南国几乎翻了天去。
而从前被南国流放的罪族,竟也重现了消息。
那军官却见周遭众人无一表现出惊讶,心中又惊又怒,忍不住问道:“此事在边疆人尽皆知?”
那被发落的兵卒苦笑一声,“何止是周家,还有那吴氏、公羊氏、司马氏……他们都在北地抱团生了根呐!”
这人口中列举的姓氏,无一不是前朝被流放的罪臣氏族,这些人或是肱骨重臣,或是积年世家,都是因为南国朝中争斗而被发落,有的其罪难脱,但有的委实是含冤不白。
“北地啊……早就不是百多年前的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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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问舟看着远方逐渐逼近的灰线,麻木黑沉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戚的光,随即又变回了死寂的沉默。
风潮是逐风草原特有的风物,灰云卷集,朔风齐发,若非熟悉地形之人,必然被风潮卷集迷失其中,待到风云消散,只余下白骨一具,血肉在烈烈风刃之中消弭不见。
而这一支气势如虹的鸣鸿军,竟尽皆骑着肌肤赤红宛如鲜血涌动的骏马,与朔风竞速,可谓痴狂。
而这一支军伍前方,有一人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