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来吗?”
怀璧抱着男孩,许久未有的泪水自颊边滚滚而落,落入口中,一片咸涩。“我能。”良久,她咬着牙,定定道。
吴冬被御医抱走之后,殿前陷入一片寂静。
怀璧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姬昱,胸中忽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感觉——起初她想找到漠北人米尔撒复仇;后来她循着虞远的旧事,想挖出同兴元年的真相,为那个从未在她记忆中停留的父亲虞远翻案;更重要的是,找到当年将采石镇之事泄露给米尔撒之人……现下,米尔撒已死,坑陷虞远的三皇子已死,将一整个采石镇人出卖给漠北人的十七殿下也死了,照说她心中的仇恨都已了结,她该觉得平静,甚至空虚。
可却并非如此。
她此刻反而觉得心底有个地方忽然云翻海涌,似千军万马飒沓离去之后那黄尘却激荡不休。
苏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解下大氅披到她身上。
“我该叫你什么,顾将军……还是虞姑娘?”他衔笑问。
怀璧微微一怔,良久之后,轻轻一笑:“顾将军。”
这些年,她更换了很多个身份,每一个身份都指向了一个具体的责任。而最让她自如的,还是在塞北草原上追着漠北人奔袭的飒飒少年“顾小六”。
苏晏的问题忽然打破了她的迷思,她一刹那意识到,她奋勇杀敌,也许并不仅仅为了复仇。
整个塞北都是与她息息相关的。
那是她的家,塞北辽阔土地上像吴冬、像江姐姐一样的人,都是她的家人。
她要护住他们。
“好,顾将军。”苏晏笑着轻唤。
“苏大人。”怀璧含笑回应。两人如第一次见面一般,郑重其事。
风雪愈加肆虐,雪粒子迎风刮在人脸上,将两颊刮地生疼。常安弯腰请诸人进殿,避避风雪。
怀璧徐步往殿内走,走到门边,脚下忽然踢到一个东西,是那卷姬昱临死也要拿到的黄帛。
她弯腰将它拾起来,摊开来,脸色微变了变。那黄帛上根本是一片空白,未书一字。
“这是……怎么回事?”
常安抬头看看苏晏,见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并不吭声,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只好道:“是苏大人的主意……陛下其实是病逝的,根本无暇留下遗诏。苏大人料定今日情形瞬息万变,遂提前备好了这手……”
怀璧收起黄帛,暗叹苏晏心思深沉。刚要启步,又想到什么:“那……吴冬也是你安排的?”
苏晏在她的逼视之下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点头,又立刻解释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段青林会率北军进城……若北军不至,单凭秦放的手下,不足以抗衡禁军和南军其他诸部……”
“你不信任我?不相信我会将北军带来?”怀璧咄咄逼问,眸光凛凛直射/向他。
苏晏轻叹口气,道:“我当然相信……但我犹抱一丝侥幸你不会来……我情愿你不要涉险……”迎着她的目光,声音低柔和煦,如春日熏风。
怀璧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脸色猝然一红,好半晌,才欲盖弥彰地挤出略带嗔意的两个字:“骗子!”
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你真要拦我,有千百种办法!”
“是,的确有诸多方法……”苏晏道:“但我答应过你,让你放手去做……我来做那个…托着你的人。”
“谁要你托!”怀璧怔忪好一会,才红着脸,强弩之末地掷下一句话,向殿内疾步而去。
50、第五十章
殿中诸人分次坐定,常安自偏殿请来三皇子妃小殿下姬宁。三皇子妃文静秀致,眉目宁,一望便是出自书香门第。姬宁不过十岁稚童,行事却颇有少年老成之风。
怀璧见常安将他扶到书案前坐下,愣了一愣,但并未多言。及至常安去传茶,才紧随他至一旁,问:“我方才仿佛听姬昱说,小殿下并非……”
话说到这里,常安已然明白,笑道:“那是苏大人骗他的……苏大人知道他已然查到小殿下的位置,怕他当时痛下杀手,想拖一拖时间……”
怀璧回顾这一夜发生的事,眸光不由转向正坐在下首的苏晏。苏晏正握拳咳嗽,目光微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身子仍如多年前孱弱。然这般于翻手间操纵千丝万缕、运筹帷幄之态,已俨然一个隐秘的王者。
今夜之后,不知这个王者将迈向何方。
这般想着,心中竟浮上一丝说不清的复杂之感,怔了片刻。而恰于这时,苏晏仿佛有所感应一样回过头来,目光与怀璧相接,怀璧一惊,下意识转过头去。
然而转头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有做贼心虚之态,掩耳盗铃一般回过头来,与苏晏对视,还不觉瞪了瞪眼。
苏晏一笑,起身向她走来。
怀璧没料到苏晏会忽然过来,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时,那一袭素色宽袍已到了跟前,低头笑问:“顾将军有话跟我说?”
“谁、谁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