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事情做,有了目标,时间就过得快。整个暑假,只要上补习班的日子,乔南镜几乎每天中午都拎一只很大的袋子出去,踩着下午第一堂课的铃声才会回补习班。同学不解,好几个人问他在干什么,乔南镜统统解释成和朋友约好了,也不管他们挤眉弄眼讲“谈恋爱了”一类的话。
乔南镜自然是去跟费忱一起吃。
费忱如今在的工地预估施工周期很长,加上还是占地非常大的政府工程,相关部门觉得让工人随地坐着吃盒饭不太像话,也不好看,所以外边不远设有个简易食堂,光开中午一灶;只是承包出去的饭菜滋味十分一般,也就胜在便宜,并且米饭免费,敞开了吃也不会超过伙食补贴。
乔南镜自己压根不怎么吃——热天没有胃口——每天都是变着花样装一盒自己切得乱七八糟的桃子、西瓜、猕猴桃之类水果,还有冷吃也不怕的部分白肉、牛肉、饭团、凉拌菜等,装成想同费忱一块儿吃饭,偷摸往他餐盘里拨食物。费忱掀起眼看他,他就含着筷子,一动不动现出“我在思索不想说话”的样子,等费忱低头继续吃饭,他立马从雕像变回人,又把筷子换个头,继续朝费忱那儿放吃的,时不时还要说“费忱,我要尝尝你的莴苣”,然后真夹一片到自己饭盒里,再再把筷子换头,吃下莴苣,将事情变成有来有往。
吃个饭,光那筷子翻来转去都忙得要命。虽然吃饭忙碌,但他们现在关系近了许多,八月底暑假班结束,想到以后不能跟费忱一起吃中饭,乔南镜还颇有点恋恋不舍。
中午的太阳炙得地面温度过高,空气密度不一,柏油路远望到处是一滩滩水的幻像,乔南镜进门擦了擦脸,又使劲揉两边太阳穴和后脖颈。食堂里十分闷热,吊扇可能是安装时哪儿稍微有点不合扣,有气无力地发出一种循环时间很短的单调声响,开的档也低,根本扇不出风,花生油没烧透的生腥气味混着汗味,乔南镜拿筷子在碗里随便戳着,问:“费忱,这周你哪天休息呀?”
是问白天和晚上休息的日子,因为他知道费忱清晨的那份兼职工除了周日哪天都得去。
“周五。”
乔南镜掰掰手指,眼睛亮了。
“刚好是暑假最后一天。”
费忱没接茬,他又说,“周五我可以去找你吗?”
“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就和你一起,我就很开心。”
费忱没答应,但也没说不行,等到周五下午,乔南镜背上压着挺大一个包,付过出租车费,艰难提着两盒老气横秋的保健品上门了。
“我说去朋友家玩,妈妈非要我带的。”他见费忱瞥了那两个盒子一眼,连忙道,“她说去别人家不能空手,没礼貌。其实哦,你身体好,这个铁皮吃了肯定要流鼻血的,等会儿你去看阿姨,让照顾她的姐姐帮她泡茶喝最好。”
“回去时带走。”
“好麻烦的,我不要拿了。”
一点过了,费忱似乎才刚开始做饭,老式电饭锅上红的“煮饭”指示灯亮着,乔南镜坐在干净的桌子边瞧了会儿那红点,小声道,“你去护理院也带上我好不好?”
“不行。”
一般费忱不搭理就代表无可无不可,其中余地不小,乔南镜差不多都直接当允许;而他说“不行”时,那就是真没得商量。乔南镜噢了声,不在这事儿上继续白费口舌,讲起别的,讲到费忱吃完,发现他并没有要出门的迹象。
手机屏幕沾一点指纹,乔南镜就擦一遍,指腹刮抹,屏幕亮起又按灭。费忱不关心他无不无聊,收拾完了自己去院子里,往干水泥地上泼了几桶水。十二点多洗的T恤都干透了,别说早上晾出去的,他随手将所有衣服都拿回屋。
曝晒过头对棉织品没有好处,只是一般也没人会对T恤一类的衣服上心,大多不过穿一夏,明年就换新,旧的家里随便穿穿。费忱也没那么讲究,现在纯粹看见了顺道。
单层平房的最大坏处,恐怕在于隔热保温都不太好,冬冷夏晒。现在这间屋子里有点闷,乔南镜耐热没觉得有什么,支在桌上的手机后壳发烫。费忱站着看了大半小时书,躺上床,乔南镜瞄一眼对着自己这个方向吹的电扇,过去挪转了底座。
不远的墙角卷着一张竹席,乔南镜把席子拖到床头,席地坐到他边上,过了会儿低低喊:“费忱?”
他没说话,乔南镜当他睡着了,轻手轻脚摸出练习册做物理题。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吹纸张的声响,乔南镜做了几题,翻到后头对答案,再翻回来时,他捏起那张纸——米白纸张顶部洇了一丝红,后面一张也有。拾起习题本,他瞧见褐色的竹席上不明显的深色块,啊了声,拿手指戳了戳躺着的人。
“费忱、费忱……”
费忱眼睛不睁,声音却很清醒。
“又干什么。”
“有血……”
费忱顿了几秒,皱眉坐起来,掰着左臂看。黑色衣服上湿痕不仔细瞧就辨不出来,手摸过去,指头全红了。短袖衫一脱,露出里边洇透的纱布,绕肩缠得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