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琳第一次在这座城堡里,获得如此深沉而无梦的睡眠。
却也是相当危险的状态。
从他被先生救出之后,基本上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昏睡状态,每次醒来不到片刻,从灵魂深处渗出的浓重睡意就会再次将他拉入黑暗,连一丝反抗力量都没有,便已沉静在无声寂静中,他甚至搞不清自己有没有重新获得肉体,是不是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是不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只记得苏醒后唯一看到的,是先生那张眼角下垂的温和面孔,和那面孔上透出的关切。
幸好这个混账怪物从不在他梦中出现,琳迷茫地庆幸了一下,又再闭眼昏睡过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这种不正常的昏睡才逐渐好转,尽管感觉无论是精神还是灵魂都极其疲惫,好歹能握住先生的手,把自己撑起来半躺在床上,以无力瘫软的状态清醒着了。
“......我这是.....怎么了?”
他有气无力地问,看向一直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把沾了几分寒意的手藏回被子里,倒不是觉得冷,只是那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虚弱感太重,让他更想卷缩在温暖的布料里,不过他现在至少稍微清醒一点,能确定这具赤裸的躯体是血肉状态,而不是那被幽魂撕烂的灵体。
而和当初实验时类似,他床边柜上摆放着一颗古铜色金属球,上面的小窗没有打开,本体也没有浮起,只是静静地斜靠在他的座钟旁。
“你的灵魂受了重伤,导致昏睡了三天,琳。”
先生柔声说道,双手握住木杖,也没有勉强此刻状态很差的仆从以更符合礼仪的语气说话。
“而且伤势比我预想得更重,似乎靠自身力量恢复相当困难,你现在感觉如何?”
“昏昏沉沉的.......好像一下子就要睡着了。”琳闷声嘟囔,下巴靠在自己并拢在膝盖上的双手,刚睁开一阵的眼睛又半闭起来,连盖住眼睛的发梢都没力气拨开,那种来自灵魂的困意实在太强烈了,即使是先生可能的惩罚也没办法唤起他的恐惧,自然也懒得用那些敬语了。
“请看着我,若是难忍困意,便与我交流吧,过度的昏睡对你灵魂的恢复有坏处。”
先生伸手拨开精灵的发丝,声音低沉,隐含着的不可置疑还是让琳不情不愿地顺从了,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睑,盯着这个神情温和的中年男人,看着那双薄薄的唇,轻吐出的话语。
“你内心应该有所疑惑吧。”
“呃.....嗯。”琳顿了一下,又闷闷地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先生表现和蔼的时候还是挺令人亲近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既生不起恐惧也积攒不了怒气的情况下,倒也没有迟疑,很快就提出自己的疑问。
“异吞者母体内的红雾,对灵魂有毒.......那到底是什么?”
“本质上,是已疯狂而崩坏的灵魂。”
男人轻声回应,漆黑的眼眸在略显暗淡的烛光中显得更加深邃,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如水晶球般的幻象,显现出一具正在哀嚎的人形灵魂,面目扭曲至极限,即使无声,也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若是普通生物,被异吞者所吞噬后,灵魂落入母体之中,不过片刻便会承受不住母体本身对灵魂的压迫,神智迷茫,迷失在深幽的不明环境中,最终逐渐被碾压破碎,然而灵魂被缓慢粉碎的痛苦远超肉体所能感受到的,几乎必然会丧失理智。”
“当承受的苦痛超越临界点,灵魂便会化为此种红雾,终日在无尽痛苦和空虚重徘徊,寻求着鲜活的生命体,试图与对方融合,使其继承己身执念。”
“但对并不想与之融合的生命体来说,红雾是剧毒,一旦接触,便会使灵魂力量迅速下降,若灵魂不够坚韧,可能会被其吞噬或同化,甚至自身亦会化为红雾同类。”
“也就是说,我差点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吗?”
琳垂下眼帘,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他还能很清晰地记起被那些幽魂撕咬的触感,确实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衰弱,力量几乎被全数吸走,如果不是高潮那瞬间被淫纹压榨出最后一丝灵魂之力,说不定他已经被幽魂吞噬殆尽了。
“我不会任由自己的仆从崩坏,这也正是我必定会在外部守候你的原因。”
先生摇头,收起手中幻象,露出几分淡淡的微笑,下垂的眉眼有着柔和的皱纹。
“母体的红雾对灵魂有剧毒,但于我无效,它对我并无威胁,而你并非真正的活物,生命本身与我相连,只要我感觉到你的灵魂过于虚弱,必定会前去带你归来。”
“.......毕竟是花了精力去饲养的家畜,就这样死掉就浪费了,对吧?”
“我虽以你为食,但并从不将你视为家畜,琳。”
“哼。”
琳毫不意外地撇了撇嘴,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中,歪着头看向先生旁边的床边柜。
每次先生态度太过和蔼的时候,他就总是忍不住讽刺一顿,只是这个混账怪物每次都能圆滑地回应,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