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夜空中有一只灿金的灵鸟悄然穿过屏障飞划了进来,姿态优美地煽着翅膀落到庄篁肩头,一张嘴开开合合,似乎冲她禀报了一些什么。
庄篁听完,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地瞥季无端一眼,道:“还不开始。”
梅花昼心里直觉不好地提剑凝声问:“开始什么?”
不知道有意无意,季无端似乎在拖延什么的袖手仰头看了眼天,并没动手而是先叹气道:“梅宗主,你们都是本该死的人跑了出来,你说还能开始什么?”
所有人呼吸顿屏,被缚仙索困住的祝蘅似乎眯眼动了一下,庄清流这时却忽地转头,似有若无地瞧了她一眼。
梅花昼平静持剑,同时瞥了眼庄篁,不动声色地冲季无端揣摩道:“就算是她,想杀尽我们数千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更遑论是你。”
可就是因为杀这么多人要耗费不短的时间,所以庄篁大抵才让季无端来动手的,以便自己抽身去别的地方。
“我知道你天资卓绝,但于修练一道上,我从小也不差你什么。”季无端慢条斯理抽出了剑,用袖摆来回细致地擦来擦去,环顾一圈四周,仍旧絮絮叨叨道,“这里是我对手的人,没有几个。”
这倒是实话,所有在场之人包括当世修士,能稳稳胜过季无端的都没有几个。这会儿也就是庄篁,庄清流,祝蘅和梅花阑四人,能居他之上,完好的梅花昼和裴熠顶多与他平手,更何况是如今负伤损耗之后的。而眼下,庄清流随时会被割成碎肉,祝蘅被捆了起来,庄篁正是要杀他们之人。
裴熠艰难地抵剑转头,扶着粗糙地树皮,最后道:“端烛君?”
偌大一棵银杏树下的人纹丝不动,脸色似乎疲倦异常,庄篁这时抬手,搭在庄清流肩上似乎疼爱地轻轻拍了拍,也往那边看了一眼。
梅花阑目光从始至终都一瞬不瞬地落在庄清流身上,这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抬起手,心甘情愿地两指轻轻一下,自己封住了灵丹的运转。
庄篁搭在庄清流肩上的手却没有放下,仍旧明示地看着她。
梅花阑没说什么,又抬指左右各点了一下,一共三下。一下意味着封住灵力一天,三下就是三天。
随着她点在脉穴上的手放下,周身一层淡淡的灵光和绚烂流转的剑身都一起忽地寂灭黯淡了下来。
似乎与之一起失去亮光的,是所有人的眼睛。
秋宗主终于快要崩溃般地疯了,举剑就冲季无端第一个利锥般地直刺了过去,厉声喝骂道:“区区克死父母的流浪乞儿,街头狗都不如的东西,如今何敢如此张狂放肆!”
季无端仍旧在慢条斯理擦剑的手腕直到最后一刻才灵巧翻转,毫不犹豫地错身一侧,蓦地双手持剑,大开大合劈下,直接将这个老匹夫的脑袋砰地砍了下来!狂喷的鲜血顿时飙了出来,喷涌四溅。
直到这时,季无端才眼皮儿一撩,收手,脸色沉下来地冷冷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尸首。
“做得好。”庄篁似乎这才放心下来,看也没往地上看一眼,也没有多叮嘱什么,径直就顺着蜿蜒的小路离开了,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做。而在她从屏障穿梭出去的一瞬,方才破碎了一点的结界立刻完好如初,同时外面围守的数千修士也被送了进来。
裴熠立身于浓重的血腥味之间,从庄篁离开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忍不住再次抬头,仔仔细细地端详季无端,凝重道:“季兄,你真的要杀我们吗?”
数千仙门修士和庄篁的黑衣修士此时已经紧张地持剑相对,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季无端却并没有回裴熠的话,而是攥着剑先走近了庄清流,冲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这句道歉到底是何意,绷紧的弦丝毫不敢放松,庄清流却随意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平静道:“并没有做错什么,道什么歉。”
她一下好像把梅花昼几人的心暂时说回了肚子里,自己却有些站不住地往后恍了一下。这时,身后一双冰凉的手无声从腰侧环上,稳稳将她托了起来,又想碰又不敢碰地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梅笑寒立即小跑了上来,手忙脚乱地从衣袖里掏了好几瓶药,快速道:“庄前辈,你到凉亭里吧,让花阑给你……”她话音未落,一旁被捆成了一团的祝蘅低声道,“过来。”
梅思霁似乎颇为嫌弃地往她脸上瞧了一眼,梅笑寒却手上不慌不乱地继续从乾坤囊里掏着绷带,瞅道:“你又没什么外伤,急什么?等一下。”
祝蘅眉心跳起来,忍无可忍地低吼道:“我身上的药比你的好!过来取”
“……”虽然不想承认,但祝公主医术天下第一,药的效果也出奇得好,这是事实。梅笑寒很快一溜烟儿地跑过去,毫不避讳地蹲下身,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襟内,奔放地摸来摸去。
祝蘅似乎蓦地瑟缩了一下,盯向她的脸,眼内神色又复杂古怪地变幻了半晌,到底什么都没说。任由梅笑寒摸了个遍,才低声道:“袖子里还有一瓶,吃一颗,止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