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对不起。”庄清流心里确实觉着让一个小姑娘秃头不像话,但眉梢眼角还是忍不住有点笑起来,手心揉着梅思归的小脑袋道,“你藏在我怀里,一点儿都不让他们看到,等一会儿回去,就戴我之前给你做的那顶小帽子,怎么样?”
梅思归小声地拉长了嗓子委屈道:“阿啾啾……”可是十分乖巧听话地没有拒绝。
庄清流低头,笑着在它呆毛上一亲,小声道:“你都不知道,梅畔以前还偷偷给你做了好多碎花小裙子呢,这会儿天冷了,一会儿回去刚好穿上好不好?”
“……”旁边的梅花阑忽然缓慢转头,道,“……绝无此事。”
一撮毛绒绒微鬈的奶白色呆毛这时从眼前旋转地飘出来飞走了,梅思归已经咕噜钻进了庄清流衣领深处,在里面答了声:“啾!”欢悦的声音听起来又有点高兴了。
“好了,我知道你一直妥帖藏在书房里,之前在书房练字的时候,我翻你字帖的时候翻到了。”庄清流一句话揭掉了梅畔畔的装模作样,带众人离开这里回到了梅家的仙府。
她说的各种小裙子确有其事,那是十几年前梅花阑一开始还将梅思归当女儿和小姑娘养的时候,许多个夜里睡不着,便无声靠在床头给它亲手做了许多。可是没想到裙子做好了,对这只鸟崽子的禀性也摸熟了——这鸟上天入水,是个野的。
别说小裙子,套层铁皮都能被它撕成破烂条。
所以当年承载了梅花阑对女儿各种幻想的小裙子就进了书房箱底,扔也舍不得扔,被别人看到了又会不好意思,梅畔畔这人,一向精分得天衣无缝。
果然,这会儿回家穿了从来没穿过的小裙子后,梅思归显然非常高兴地乍着两片翅膀咕噜噜转了好几圈,给梅花阑和庄清流看它翩翩的身姿。
庄清流眉眼弯弯地又给它找帽子,结果没找着,也不知道之前丢哪儿去了,所以临时用灵光一捏,给梅思归做了一个蓝色猫猫头的螺旋头盔,戴着还可以想去哪里就飞哪里。
“啾啾啾啾啾啾。”梅思归可爱地冲两人的脸亲一亲,开心到在屋内转着圈儿手舞足蹈。
庄清流目光柔软地低头摸摸它:“好了,开心的话就出去找你的大鹅朋友玩儿吧,好一段时间没见了。”
“啾。”梅思归快速答了一声后,立马无忧无虑地戴着它的螺旋头盔从窗户飞出去了。
此刻已是入夜时分,整个梅家仙府已灭的灯火接二连三地燃起,很快就煌煌地亮成了一片,许多已经年老睡下的长老闻声后都匆忙穿衣赶了起来,全部聚到了前山。
漫山遍野的腊梅都开了,香气氤氲扑鼻,天上绵绵地下着冰凉的小雨和雪粒,所有人这段时间以来紧绷的弦就没断过,裴熠都拿着剑把冒出的胡茬划拉着割了几茬,众人这会儿被温暖安全的烛火一照,全部都成了兔子眼,一小部分人身心疲惫,困倦不堪,一到这里就直接倒下了,被梅花昼安排着梅家人有序抬下去照顾着放床上睡。
直到庄清流和梅花阑安顿好梅思归返回来,所有剩下坐在温暖大殿中围着火盆的人才彻底放松,有人冲着门外漆黑的夜色呆呆看了一会后小声呜咽起来,然后这种低头捂脸的压抑声音很快连成了一片。
滔天的灾难一开始总是毫无预兆的,没有人会把一星半点儿的不对当回事,直到现在所有的亲人都被屠杀殆尽,他们却连回去收尸也不能。甚至现在所待的地方都是之前要喊打喊杀的梅家,可谓是真正的腆着脸寄人篱下,连丧家之犬都不如,心里的凄凉千言万语难以道尽其一。
而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梅家上上下下都忙得陀螺一样地转了起来,弟子和门生不住地飞快进进出出,匆忙地将柔软的热毛巾和早有准备的一盘盘饭菜端进来,送到这些人面前。没有人开口说那些苍白安慰的话,甚至没有人多说话。
梅笑寒仍旧带着祖传的医者仁心,先穿梭于大殿之中给一些受伤严重,但前段时间缺医少药的人好好包扎伤口。祝蘅什么都没说,好似也跟随她一起,面无表情又安安静静地做着同样的事。
这种场面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梅笑寒剪断手中一条纱布后,放下剪刀,悄不作声地偏头用余光看着不远处笑了一下,公主这人,其实还怪好的。
轮到围坐在一起的裴熠兰颂季无端几人后,裴煊看了看,让出最外面的位置,转头冲兰颂道:“兰兄,你先来吧。子美这大半年来很关心你,之前你重伤陷入昏死后,他好几次托我在深山里为你找了不少药,一直送过去。”
是的,子美,裴熠这么一个戳天大直男,字子美,裴子美。
“这样。”当年在故梦潮的时候,裴熠和兰颂关系就不错,这些年以来,也是至交的好友。
兰颂并不意外地稍看了看旁边向来坚毅爽直的裴熠后,点点头,也温声冲裴煊道:“你之前出事后,他受限于同门的身份和各路眼睛盯得紧,所以暗中也托过我尽量帮一帮你。”
他这么一说,裴煊倒是坐在火边轻轻怔了下,喃喃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