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飘了多久,躺在水中的人闭眼,从湖面无声沉到了水底。
梅花阑看着那一团冒起的旋流并没有动,那人是沉到底下哭去了。不在她怀里不是因为不安心,而是不想难过的时候被她看到。尽管反过来,她在她面前眼泪掉的已经是家常便饭。
寒冷干燥的冬日里,阴雨越下越大,敲击在湖面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庄清流浮出来的时候,梅花阑将支伞的手换了一边,腾出的手理了理她的发丝,然后弯腰俯身,又把她用干净的毯子裹好,直接换了一身柔软的干衣服,才连同毛毯一块儿抱了回来。
庄清流这花精,好像每次下水就跟回娘家一样,出来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好多了,被梅花阑裹冰淇淋似的放榻上后,忽然冲她眨眼伸出了一个手掌。
梅花阑往返在屋内,放好湿衣服又搭好毛巾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暖烫的花茶,过来放进她手心。
庄清流笑着低头吹了吹,仍旧冲她伸手。
梅花阑转到旁边跳跃着火焰的小炉子,又给她拿过来一个外焦里嫩的肉串。
庄清流眼睛弯了弯,还是冲她面前伸手,示意不是这个。
这次梅花阑在她脸上来回瞧了瞧,又无声想了想后,伸手拎起一个钱袋,快要拿过来时转头,又跑去添得鼓鼓的,才放进庄清流手心。
庄清流终于仰头忍不住笑起来:“干什么,你那么可爱给谁看?”
梅花阑脸上也漫开一点浅笑,目光转过,示意她又伸着手干什么。
庄清流这会儿反过来,伸手拉起她的手掌又展开,头往前垫垫,把自己的下巴放了上去。
梅花阑于是眼睛敛着眨了眨,慢慢学了下。
庄清流眼尾勾起来,托着她的下巴故意问:“我是可爱给我老婆看的,你是干吗呢?”
梅花阑想了想,没说话,只是脑袋忽然又往旁边一歪。小羊一样。
于是庄清流眉眼弯弯地给了她一个夸奖的吻。
当然,这是衍生原因,主要原因是太可爱了,让人心动。
数九寒天里,屋内跃动的火光短暂撑起了一片单薄的温暖,而在室外冰与雪的双重覆盖下,山坡地面上好似有什么东西逐渐轻轻涌动了起来,冬日枯败的树枝上慢慢缠上了柔软的绿藤,软绵绵的种子悄然从土里发了芽,冒出头来。
难得没有昏昏欲睡的梅思萼不知道忽然看到了什么,眼睛瞬间几乎从瞳孔里震了出来。
在西面看守的季无端心里也无端一悸,脱口道:“那是什么鬼?”
浮灯剑尖早已亮起了剧烈炽红的光,可是不再像以往那样水波潺潺,而是一片血一样的通红。
按以往的常理,即将逼近的危险越大,它就会示警越早越炽烈。可是这次猛然亮起闪动后,梅花阑眯眼等了半天,才缓慢转头看向庄清流,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嗯,”庄清流起身看向外面浓稠阴郁的天色,道,“从恢复记忆开始我就在想,她一辈子实在清心寡欲没什么爱好,扮演几个分\身也都是道士和尚之类的,除了这个,她的目的实在没有别的了。”
与此同时,自然同样收到了示警的祝蘅和梅笑寒已经飞快赶了过来,掀开门就劈头盖脸地问:“什么目的?她不是想追杀完这里的人,建造新仙界吗?”
“你是想让她说第二遍‘我很闲吗?’还指望她替你们进步呢?”庄清流转头,深深看她们一眼,“她几百年前就不乐意做什么对世界有益的事儿,这会儿还哪儿来的兴趣给你们推翻腐朽政权,塑造美好家园,又不是大起义家。”
祝蘅烦死她说个话啰里啰嗦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招致种族灭绝的,无非就是那几种,洪水,瘟疫,地震,火山,战争……你还问。”庄清流忽地指端一旋,掌心弹出一朵跳跃的火花后飞弹了出去,紧接着她伸手在半空凌空抹开,外面巨大清晰的画面瞬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整个梅家仙府周围的群山已经被异季的花草植物裹丝一样地缠绕了起来,章台梅洲广阔的平原上洒满了血色的星辉,无数地方一瞬间燃起了能烧出深渊裂谷的大火,雪都反过来从地上升了天。天空下起前所未有的暴雨,水柱轰然倾斜,有人抬头,惊恐地看到无数长牙参差的鱼从空中游了过来,下一瞬倏地一口咬掉了他的头。
富户米商诡异地看到精心培植的碗莲忽然从水缸开到了树上,那花宛若从火里长出来一样摇曳妖艳,猛然张口,冲几口人喷出一口烈焰。草籽从地下尖锐破出,顶着一个柴夫疯狂摇曳,直上青天。喇叭花成了真正的大喇叭,蓦然将沿街尖叫的人直接包了进去,挤出一团血浆。疯狂摇曳的藤蔓合成了一张大网,将满街惊恐奔跑的人群全部包了饺子,瞬间卷着西风一飞冲天。
所有的植物好像都长出了狂野的藤蔓,可以拔地而出,随意行走,枝丫如利剑,叶片如刀锋,最主要的是,他们似乎还能发出让人痛不欲生的声音。
整个天下都仿若陷入了一片末世的死寂,与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