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教你常出船舱走一走你又不听,这会儿又睁不开眼。娇气。”他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后头跟着的小丫头跑回去取伞,自己则略挪挪位置,替她将晌午的烈日挡在身后。
娴意的杏眼略弯一弯, 望着他笑道:“全凭侯爷包容。”
雇的马车很快赶到,夫妻二人将身边的两个心腹留下处理后续,自己则先坐车前往暂居之处。
“原想着这里你是主家, 我便靠着你了。”霍宸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上, 看着娴意一路上都掀着帘子往外瞧,“不过现在瞧着你竟比我还新奇似的, 可见也不如何靠谱。”
娴意放了帘子转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笑里也多出几分怅然来。她撂了帘子慢慢道:“我是在看外头的重阳市集……这边不比京里民风开放,闺阁小姐难有机会出门。”
便是出门了,至多不过往郊外的寺庙庵观上柱香, 无甚意思。
她顿了顿,又望着霍宸,露出一点欢快的神情:“不过据说平州的重阳市在附近都很有些名气,已婚的妇人也可以出来逛逛——这次便托你的福了!”
“你倒是很懂得利用我。”霍宸笑哼一声,坐直了去敲一敲车门吩咐车夫,“劳烦改道,我们先去这城里的……哎,你们这边儿最好吃的酒楼是哪一个?”
每到重阳前后,贯清楼的生意便异常火爆。盖因此处重阳宴乃是一绝,城中有些家底的人家俱是要为老人置办一桌的。
不过也有那好游乐的老人家,趁此机会呼朋引伴,凑了一桌老友出来热闹一番。便如这位沈泉沈老爷子,有钱有闲有朋友,一辈子到老愈发逍遥。
“嗨呀我说老王啊,难得出来一趟,就别苦着脸啦!”菜都上齐了,沈老爷子亲手给王濉倒了酒劝他,“土都埋到脖子啦,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这老破身板儿就别为难自己了。”
王濉苦笑着挡开这个老顽童告饶:“你自去吃你的喝你的,何苦非要拉我一起?我答应了家中小丫头,此番出门来决不吃酒的。”
“嚯,你也有如此听话的时候,稀奇!从前你王濉将哪个孙女放在眼里,如今也有掌上明珠啦?”沈泉顾不得劝酒,拉着王濉,定要他将此事说个分明,“你那宝贝孙女年方几许,是比从前的娴丫头还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我家中尚有幼孙年方十五,已中了秀才,你我不妨结个亲家?”
“去去去!我如儿才几岁,还早着呢!你不是要吃饭,快吃!”
王濉赶苍蝇似的将人赶到一边去,脸色当下便臭了,也不再理沈老爷子的追问,顾自吃喝。什么不喝酒也都不管了,席间的酒水一杯又一杯地灌进去。
他原本并不是会为此恼怒的脾气,今儿却不知为何有了些气性,唬得一向跳脱的沈老爷子都不大敢再多调笑,急急忙忙地起了旁的话头,将此事三言两语带了过去。
席间气氛渐渐回暖,几个老友重又说笑尽欢不提。
“从前我祖父很爱吃贯清楼的重阳席面,里头的菊花酒据他说也颇具盛名。”
娴意借着霍宸的力道自马车上跳下来,带着他往楼里去:“每逢重阳时贯清楼都人满为患……不过这个时辰,咱们大约还能讨个位置略坐一坐。”
她少有这般顽笑,眉眼间的灵动风情一时间看呆了霍宸。隔了一会儿,他才喃喃说:“……嗯。”
他们来得晚,已吃不到贯清楼最著名的重阳宴——再者说年纪轻轻的小夫妻吃这个好像也不大对劲似的。不过菊花酒霍宸倒喝了不少,连带着娴意也跟着小酌了几杯。
“这酒入口绵柔不辛辣,铺面一股子菊花的清香,确实老少咸宜。”娴意酒量不好,只略饮几盅便停手去挟些饭菜吃,“侯爷酒量虽好,也不要只顾着饮酒,仔细喝伤了脾胃。”
这样清淡的酒水于霍宸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习惯了北境冬日时的御寒烈酒,喝这个不过是有些味道的糖水儿罢了。可他仍是应了一声,依言将手中的小杯放下去。
权当让她安心。
虽只点到些寻常的时令小菜,但贯清楼不愧盛名,普通菜色也能做出些独特的鲜香,令人不禁食指大动。两人吃了个酒足饭饱,娴意原要说这便回去,却被霍宸懒洋洋地按住了。
他召来小二:“今日席间的菊花酒可能外带?若能便带上两壶,再有蟹……蟹就算了,寒得要命;还是将细花糕包上一笼罢。”
小二应了他出得门去,霍宸才转头与娴意道:“那酒每日只许饮三两杯,再不能多;糕多吃几块倒无妨。”今儿的蒸蟹味鲜清甜,是娴意最爱的口味。只可惜那蟹太寒,她现在的身子吃不得,席间那一勺子蟹黄已是顶了天了。
娴意倒没多么可惜。她虽很馋那一口吃食,但更珍惜身体,并不胡闹任性。二人都吃得肚儿溜圆,便趁着小二打包的功夫坐成一排,肩并肩地靠着闲话。
“在平州待着也很好,什么话都敢胡沁。”霍宸忽然说,“日后我若不再领兵,便来这边儿莳花遛鸟,必定快活。”
“侯爷,您还没过而立,这就盘算起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