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你都应着,做什么你都顺着,你对肃毅侯好得不得了,却不肯稍微与霍宸交一交心。”
娴意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他。
“我……”
她想说些什么,又在霍宸灼灼的眼神里讪讪地闭了嘴。确实……她一直以来都将霍宸视为“东家”而非“夫婿”:庶务、交际、甚至生儿育女,都是作为肃毅侯的妻子、侯府的主母应尽的义务。
在王娴意眼里,关怀霍宸、与他过日子是不必非要心怀爱意的——那只是她需要做的事情,之一。
“夫人,你这样显得我很瓜。”霍宸忧愁地叹气,“我心悦你,想与你白首偕老,想你多珍重自己……你怎么就什么都没发现呢。”
“妾身何德何能……”王娴意何德何能,得此垂怜。
“你又来了。”
霍宸久处军营,何曾会处理这样的情形,焦虑得将手背在身后,徒劳地抓握几下。他斟酌着开口,与她慢慢道:“我不需你说什么对不起,只是想你看看你自己,也看看我。你有个大毛病,就是将自己看得太轻。”
“如你现在不顾惜自己也好,将我的身份摆在最前也好,都是将自己放在最末的位置——你觉得自己不重要。”
“事实即是如此,侯爷。妾身幼而丧母,出身微末,全凭生父那点野心攀上了您。”不知何时起,娴意的神色便已冷淡下来,“妾身能有幸嫁进侯府来,就是因为邬氏疼惜自己的女儿……至于妾身,自然不重要。”
她往后退一步,想要扔下霍宸独自离去。可还来不及迈出去一步,身后那人已大步上前,将她拖进自己怀里!
“但是王娴意对霍宸还挺重要的。至于攀上不攀上的,虽然当初成亲时我确实只图你听话,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什么不能变?更遑论你惯会装作温柔贤惠体贴我的模样。”他将下巴搁在娴意颈窝上,慢吞吞地说着话。
“上元节时,你穿着白绫袄,提着兔子灯,逆着满街的人流走到我身边来——夫人,你夫君是个凡夫俗子污浊身,哪能不动心啊。我说你不重要你就听得见,我心悦你、教你珍重自个儿,你怎么就听不见了呢?合着我夫人这耳朵时灵时不灵,全跟着心情走。”
他少见的絮絮叨叨地翻旧账,将过往被刻意忽视的桩桩件件都掰着手指数给娴意听,不肯教它们有半点埋没在时光里。娴意好像愣住了,被他捂在怀里,半晌不动弹。
“侯爷。”良久,娴意忽然开口问他,“瓜是什么意思?”
这次换霍宸愣住了。
她似乎也并不执着于这个答案,只又道:“我有些饿了,侯爷。”
霍宸僵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正待出声,又觉白说了这半天,实在好不甘心,便伸出手去对着娴意的发尾好一顿揉搓,将她满头青丝揉得乱糟糟才勉强罢休。
“我命长风订了席面,就摆在外头,去用些罢。”
“侯爷也一起。用过了饭便安置罢,我好累。”她说着,拉住了他的手。
第78章 故地重游
时隔近两年, 娴意终于重新踏进了平州老宅。
来来往往的仍是那些个眼熟面孔,前来迎接的是从前跟在祖母身边的岑嬷嬷。娴意才下了马车便见她佝偻着背站在门口张望,比之从前衰老得不成样子。
“老身给三姑娘请安。”
“这才多久没见, 嬷嬷竟都与我生份了,快快起来!”娴意托着岑嬷嬷的手不许她躬身, “劳嬷嬷久候, 我如今才回来看看你。”
岑嬷嬷脸上愁苦的皱纹在见到娴意时欢喜地散开了一瞬, 又在看清了她消瘦的身形时重新痛苦地纠结在一起。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扶在娴意臂间,上上下下地摩挲着;老人家年纪大了, 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翕动着干瘪的嘴唇, 却半个字都没有问, 只是扶着她看着长大的三姑娘似悲似喜说:“三姑娘带着新姑爷回来了,哪里有一直站在门口的道理,快进来、快进来……”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在平州的日子恍惚还是昨天似的,可娴意一踏进宅门儿便知道, 回不去了。
下人仆妇站在两旁,恭恭敬敬地叫她三姑奶奶,鞍前马后地为她打点, 做得那是一出“宾至如归”——她住了十六年的地方, 如今已当她是个外人了。
而去岁才被遣过来的如姐儿亭亭立在门后,等着笑盈盈地唤她一声三姐姐, 端的是主家式样。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纵有俗语在前,真正轮到自己头上时,娴意心中还是有些微妙的酸涩。
“你一路上也颠簸得累了,先进屋再说。”霍宸忽然将手虚揽到她腰侧带着她往前走, 真当做是在侯府里似的,“五妹妹,你姐姐现身子骨弱些,这日头这样毒,她禁不住。”
因从前的那些个风波,如意原本面对这三姐夫时便觉有些尴尬,此时被他一点更添几分慌张。不过她在平州也经受了祖母许多教导,很快稳住了情态:“是我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