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我,似是有点犹豫道:“这上面说......追寒仙姑不轻易赠药,一旦赠药,治的便是要人性命的恶疾......可你师父不曾患病啊......”
我听言也不由得愣住了,师父这些年来一直健康,莫说大病,就连头疼脑热之类的也甚少见过。年纪轻轻便早已开始养生,不沾荤腥,快连油水也不沾的。若继续下去,别说是什么冰血长身,怕是连仙身也修得了。
想这话本志异都是骗人的东西,还什么转世仙姑,神神鬼鬼,若真的有仙灵存在,人间又哪来这诸多不公。我听了这话,只当是写书人为赚稿酬,编来凑数的。
李阿昌也附和道:“是啊,就算有那一宫的仙草神药,也来不及救这许多疾苦世人。”
我和李阿昌去镇上转了个遍,看着薛示的荷包便气从心来,发恨一般誓要把他的银钱花光,于是便见什么买什么。不仅买了一筐子吃食,还买了许多小玩意,什么小□□啊、草蟋蟀啊,皆是一式两份,古人诚不欺我,慷他人之慨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我和李阿昌走在街上,怀中背上满满当当,嘴里还塞着麦芽糖,看见街边小孩们羡煞的目光,只感觉生平从未这般神气过。
可到我回程的时候,便不那么神气了。带着那两块沙袋,又背上一筐子零碎,还没走几步,便要停下休息。况且花了许多薛示的钱,这会儿就不好骂他,归途便多少有些寂寞。
已是六月初,白日也长了许多,可照我这个速度走回谷中怕也得擦黑才到,夏日傍晚闷热异常,我一人负重赶路,此刻竟有点走不动了。
我卸下背上竹筐靠在路边休息,望着前方那一片竹林,不知道师父和薛示这时候在干什么。正要鼓起勇气继续前行,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朝这边奔来,不一时便出现在山边,我定睛一看,竟是曾疾。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曾疾来了,变数就来了。
我忙喊他,见我在路旁,曾疾也很是诧异,接着抱我上马,又将我那一筐东西拖上去。那只马也可怜得很,那竹筐压上来的时候,它明显踉跄了几步。
“辛苦你了,马兄。”我拍拍它的背,安慰道。
刚刚是久旱逢甘霖,看见曾疾只觉得高兴,如今让晚风一吹清醒不少。转头看他神色凝重,竟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又想到他们此时突然进谷,不知道是何缘故,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
曾疾他们策马极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院前,天色尚明,只是天边已有雾色。门前的灯还未点亮,师父正和薛示在院中葡萄架下乘凉,那葡萄是我走前随手种的,本以为无人侍弄早就枯了,没想到这段日子薛示天天浇水施肥,又立了新的藤架,如今远远看去竟也是绿油油的一片,只不过今年怕是不能结出果子来。
他们二人见了曾疾,也是一惊,忙站起身来。曾疾将我抱下马,还没把我的竹筐取下来,便上前去拜道:
“侯爷,太子有难!”
听曾疾说,昭国灭了赤冲后,虽然士气高涨,可军中伤亡亦是不少。先前带去的二十万精锐损失了九万,余下的十一万里重伤者也有十之二三,太子体恤下属,便请了旨让伤员先回朝去,又派了一队人马将俘虏押回都城,只和镇西王留下五万将士清理残局。可如今局势已定,正要回朝,却不知是何缘故,按照原先的地图竟走不出射山,已有不少将士身陷流沙,太子鹰鸽传信,甚是危急。
听了曾疾这一番话,薛示显然慌张起来,忙问道:“如今可有增援”
曾疾答道:“听闻太子有难,原先在路上的两万伤兵便立刻折返回去,右丞又带了三万人马去支援。只不过射山太远,大军从永昌日夜奔袭,也得十日才到。”
“十日......”薛示喃喃道,“不知太子能不能撑过十日......不行,我得去看看。”
薛示又想到了什么,问曾疾道:“你可知绪国动向,绪国北侧离射山更近,若是能出手相帮,五日便可......”
师父自见了曾疾便一直不曾言语,听了薛示这话,此刻突然笑了起来:“你在昭国当了十年侯爷,怕已然忘了我们这肃康皇帝的性子了。出手相帮?怕是现在已经点好兵去杀你们那太子殿下了......”
在场之人闻言无不震惊,曾疾小声问道:“应该......不至如此吧......”似嫌不够,便补充道:“太子涉险,兹事体大,此等军机不会轻易泄露。”
这话说得,连我都不信。昭、绪二国纠缠多年,若真能做到滴水不漏,那早已经不是如今的局面了,岂能你来我往般地打着太极。
只见薛示紧抿嘴唇,眉头紧蹙,扶在椅上的手背青筋毕露,不知道此刻他脑袋里是怎样的风云涌动。众人不敢言语,只看着他,希望他能作出裁决。师父靠在墙上,此刻也注视着他,但却无期盼之色,在我看来,他眼底便是一汪深水,仿佛不管薛示要往里面投入怎样的石子,那水上都不会有一点波澜。
“曾疾,”薛示终于开口,“明日往射山去。”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