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繁笑了笑,摸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给行山,道:“机票,火车票,车票都给二位备好了,”他看了眼怜江月手里的剑,“这剑这么轻,你们过安检的时候就说是买给小孩儿玩的玩具吧。”
他还问了声:“这剑有个什么名字吗?”
行山看着怜江月,这剑也算是他和怜江月共同铸成,他倒很愿意好好为这把剑起个雅致的名纪念纪念,就说:“路上多的是时间想一想。”
怜江月冷声道:“有没有名字并不很重要。”
行山闻言,难掩失落,却也不好多嘴再说什么,忙着收拾起了火化室里的水桶,毛巾之类的杂物。元君繁给他帮忙,顶着张笑脸,乐呵呵地说:“有没有名字固然不是很重要,有了名字,并不会改变它的什么,不过这有了名字,大家喊起来方便,说起来也立即就知道说的是它,而不是别的什么剑,搞不好还有让别人闻风丧胆的作用。”
怜江月就拿了剑给他看,指着那扭曲的花纹,说道:“了却二字已经无法看清,你好像很懂鸟虫文,你看这像写的是什么鸟虫文字?”
元君繁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副眼镜戴上,可研究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怜江月遂作罢,拿起了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裹住那长剑,将衣袖系在胸前,就这么将剑背在了身后,往外走去。这到了门口,门外正有一行披麻戴孝的人经过,那起首的是个年轻女孩儿,手捧一名男子的黑白遗照,哭成了个泪人,一声声喊着“爸!”
行山也走了过来,也看到了那支队伍,他认出了那遗照上的男人,当下就轻声和怜江月道:“那个男的不就是之前我们在地下见到的找女儿的人吗?”
怜江月点了点头。行山扭头瞥了眼又打扫起了火化室的元君繁,回过头来,声音压得更低了,道:“那……真的是他女儿?他怎么死了?”
怜江月摇了摇头,无法回答。他还看着那送葬的队伍,竟在队伍的尾端发现了那保安队长小嵩的身影。怜江月的眼神一动,抬脚走了过去,加入了那送父亲最后一程的队伍。行山愣了愣,忙跟了过去。
小嵩见到怜江月,挥舞着手臂要赶他走,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凑啥热闹?”
怜江月说:“这人你认识?”
小嵩瞪着他:“关你屁事!”
他用胳膊撞了下怜江月,还是要撵他走,凶巴巴地说着:“我没能给我大送成行,你有大,你为啥不好好送?我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就是看你不顺眼!”
怜江月稍和小嵩拉开了些距离,走在了他后面,问道:“今天几号?”
“干啥?”
一阵凉风吹过,怜江月衣着单薄,不由打了个寒战,他道:“看来已经入秋了。”
行山走在他边上,一看殡仪馆中那些在风中也打起了哆嗦的落叶乔木,不无感慨:“不知不觉竟然叶子都开始黄了……”
不知不觉,他为了寻找怜江月,为了洗脱他的罪责,离开卞家已经有大半年了。卞家后山的枫树想必已经红了,丹桂飘香,连香和银杏在人的头顶上织成一顶顶金黄的伞。曾几何时,每逢入秋,他和怜江月必要进山捡些枫叶为师父做书签,也会拾些桂花为师母熬桂花酱,添一些在甜汤里,在自酿的米酒里,滋味无穷。
行山的思绪不由远了。
小嵩这时道:“九月二十八。”他小声补了句:“农历八月半。”
“原来已经中秋了。”行山愈发地思念那从前在山中的静谧安稳的岁月了。中秋这一天,师父徒弟共聚一堂,在天井中赏月品茗,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聊些不那么庄重的闲事——这是一年里最放松,最快乐的一天。春节时,山里就太冷了,无论门窗关得多紧,桌上的饭菜多热乎,喝了多少烫热的酒,总有一阵阵飕飕的冷风钻进来,吹得人膝盖都直打颤。春节时,一吃完团圆饭,大家就都各自歇息了,不像中秋,收拾了团圆的饭局,怜江月还会来找行山去山中散步消食,去找一找秋末的蝉,去听一听野兰花绽开声音。怜江月总是喝得微醺,总是兴致很高,总是带着很深的笑容说,这山里什么都有,这山里什么都很好,很美,他就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了。行山不由跟着说,那我也哪里都不去了,就和师兄一起待在山里。
送葬的队伍走进了一间小礼堂,众人列成三排站好,礼堂里摆着些花圈,播放着哀乐,大家依次去观瞻死者仪容,行山跟着人群往前挪动着,他看了看走在他前面的怜江月。他有多久没见到怜江月露出那样的笑容了呢?
哀乐萦绕,哭声戚戚,行山忽而沮丧得厉害,竟也和来吊丧的人一起湿了眼眶,落下了眼泪。
这时,轮到怜江月了,他仍是面如冰霜,他往棺木里看去,里头躺着的是一个纸扎出来的人。纸人脸上画着两条浓眉,两只紧闭的眼睛,一抹鲜红的唇,活像电视电影里的僵尸。
怜江月慢慢走开了。
出了礼堂,元君繁已经等在外头了,手里提着一只行李袋,道:“给二位打点了些吃喝用的。”
行山见了这元君繁,一下又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