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之时,敢昌宁很舍不得似的,临了了,握着夏小蝉的手眼泪汪汪,也不管宫城子取笑,只管对着夏小蝉依依不舍,告诉他,明年开春有武将考试,他和敢昌安都要进京赶考,他们一定来找他。夏小蝉也舍不得他,不过他以为他们一定还能再见。夏小蝉摸遍全身,只摸到了鹤鸣道人送他的紫气东来散,于是倒了两颗给他。
敢昌宁委屈巴巴地问他:“这是什么?”
夏小蝉把剩下的揣好了,告诉他:“前两天别人送的,说是可以治治伤寒,解小毒,你款待我,我没什么好送你的,所以分你两颗。”
敢昌宁擦擦眼泪,刻薄道:“真大气,就给两颗,我以为是什么金贵东西。”
“欸,这是我行走江湖初得来的东西,我要留个纪念的,给你两颗,那是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呢。”
敢昌宁点点头,不再哭了,宫城子唤他一声,夏小蝉才对敢昌宁挥手作别,又对不远处的敢昌安挥挥手,口中喊着后会有期。
夏小蝉翻身上马,官道上车马来往,黄尘飞扬,他奔出无多远,再回头,已经看不清敢家兄弟。师父在他前面领着路,手中持一只葫芦酒壶,背上背一只斗笠,夏小蝉摸摸自己背上的斗笠,似乎没那么难过了。原来这就是江湖,快意相逢,快意离别,山高水长,后会一定有期吧。
离开恶水城后,就要到关内寻常州县,外族人渐渐不能看见,师徒二人往东南走,过三四个州府,跨过春江,便能到燕京。还有三日就到中秋,为赶这月圆佳酿能应期饮上,师徒二人不再沿途逗留,只确保每晚能赶到官道驿站,歇息一晚。
第二日夜,已经过春江,抵达冕州官驿,冕州是燕京重要的防守之城,若拿下冕州,取燕京便如探囊取物,入夜城中有宵禁,城外也十分安静。宫城子在官驿递信给萃府,告诉他们,明日他们即可抵京,携两坛子月圆佳酿,度中秋。萃熹之自然知道小舅子肯来信,也是妥协,于是差人往报剑送信,请宫阙下来一起过中秋。
宫婉婉去后,其实两家人很少一起过节,越圆越念故人罢了。
天明时分,宫城子与夏小蝉整顿行装,准备出发,夏小蝉前夜还洗了个大澡,十分庄重。师徒二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半日便达燕京,这一路夏小蝉的马术也进步不少,宫城子不尽全力策马,他也能赶个七七八八,看来是绝知此事要躬行,学本事还是得在平时历练出来。
中秋时,京中有灯节,青川内飘满各色花灯,因此贩夫走卒甚多,如今查验颇严。宫城子与夏小蝉在城门前下马排队,快到城门口时,夏小蝉听见有人叫他,他探头一望,果然看见城内石狮边停着一辆马车,翠翠撩着帘子正跟他招手,她额间贴了一朵小小的白花,规规矩矩穿了漂亮的裙子披帛,想来是盛装呢。
排队的人都高,夏小蝉要时时跳起才能瞧见翠翠,他开心忘形,不晓得说话,后来宫城子把他抱起来,他才晓得挥手,叫着翠翠。官兵查至宫城子,便笑:“原来是忠平伯家的内弟,萃小姐已经等了半晌了,二位与我看了过所,快些进城吧。”
宫城子应声放下夏小蝉,交出二人的过所,查过无异,便放行。夏小蝉费力拽着自己的小马跑向翠翠,两只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双目睁得浑圆,呆呆地说:“翠翠,你今天好漂亮啊。”
翠翠转了一圈,发髻上的一只银簪坠着流苏,叮当轻响,小女孩儿的面白粉嫩,像雪做的孩子,笑起来甜甜的,精灵可爱。她一牵起夏小蝉的手就往车上带,絮絮叨叨:“今天厨娘做了好多好吃的,说破例要给我三个月饼,你跟我早些回去,就说你舟车劳顿,也给你三个,你是不吃的,我就有六个了!”
“啊,啊?可你能吃得下六个吗?”
“怎么不能,那月饼一个跟猫食儿一般大小,吃十个都吃得。”
夏小蝉迟钝地奥了两声,又想起回头看师父,宫城子替他接过小马的缰绳,开明大义极了:“你且去吧,为师替你带着你的马。”
翠翠拉着夏小蝉坐好,又撩起帘子对宫城子撒娇:“好舅舅,爹爹一早上朝去啦,今天去拜瞿伯伯家,估计还没回来,一会儿你要是碰见他,可不许说漏嘴我来城门接你们,不然他又要念我。”
宫城子无可奈何,提醒她:“你关照我能有什么用,你关照你青姐了?”
“诶呀,我一早安排七巧烦她做荷包去啦,她可不知道我出门了。”
宫城子大笑,摆摆手:“行了,舅舅知道了,你们一会儿从后门进去,我要在前门遇到姐夫,一定不说。”
帘子拉上,翠翠便拉着夏小蝉絮絮叨叨,问东问西。夏小蝉被她的语速说得昏了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得空才从怀里拿出那瓶紫气东来散,说是从往生客栈遇到的道长手里得来。
翠翠举起那小瓶端详,逐字念出:“紫气东来散。”
阳光透过糊了明纸的车窗照亮翠翠的眼睛,瞳仁好像不似纯黑的,有一种清透的褐色,她聚精会神盯着这瓶子,道:“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