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说的不错,禁中的事,还是少掺和的好。当今圣上即位一事,其实是禁中一桩人尽皆知的密辛,既为人尽皆知,却仍说是密辛的原因,便是不可说。
永嘉一十九年,当今圣上还是永嘉帝的三皇子明元君,明元君深夜发动西宁门之变逼宫,永嘉皇帝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三皇子明元君,第二日清晨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崩,同年先太子不知所踪,说是疯了,也有说是得天花死了,先不说宫变是深冬,何来天花,再者那年并无天花疫灾纪录,一切无从可考。
当今圣上即位之后,对辽东事态度与永嘉皇帝截然不同,改新军法纪,按军功封赏,重启战事,明元初年调殿前都指挥使司同知敢少游往离人关督战事,一年之内,果然拿下边关十二城,辽东阿氏素来轻敌于燕,敢少游率兵杀了个措手不及,燕军对辽东事积怨已久,所以能一鼓作气拿下十二城,敢少游也因此官拜骠骑将军。
虽自明元初年,十六年来边关常有战事,可关中的日子确实一日要比一日好过,边关亦是,因此西宁门之变也只成为一场人尽皆知的密辛。只要能治好天下,除了那些重纲常铁律的儒家子弟,百姓又在乎谁主天下,而那些愤愤不平的儒生,自然有人能让他们规矩听话。
可不知是否是此原由,圣上同今太子殿下一直不算亲近,也许是为当初那场弑父宫变心有梗结。
禁中事,远比人可想的要复杂更多,环环相扣间,谁能知道呢,当年永嘉皇帝老眼昏花,看见打开宫门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浊目是否落泪,是否也痛问天地为何对自己如此。
马儿长啸一声,翠翠微微一笑,念道到了,夏小蝉撩开门帘,果然看见忠平伯府的后门,一支桂枝从院墙内伸出,金桂飘香,金米粒般的花朵飘落在地上,阳光明媚,后门有小贩卖秋梨和自家做的素月饼,燕京一别已经一春,秋来看,一切皆如故。
夏小蝉虽是报剑的弟子,可是记事起,便常在忠平伯府居住,因为翠翠的母亲去世前,曾说希望弟弟能常来关照两个外甥女,怕她们从小没有母亲,孤单,所以一年中总有两三段时间,夏小蝉是在这里度过的。
他们一路穿过后院,直接进了厨房,翠翠带着夏小蝉对着厨娘鞠了好大一个躬,小嘴咧开笑得甜甜的,大声道周妈妈好!夏小蝉也跟着她有样学样,大声道一句周妈妈好!
周妈妈举着锅铲,是一副假严厉,分明满眼的笑意:“二小姐,再怎么样,今年也就三个月饼了,多了可不能再给。”
翠翠讨好极了,跑到一边拉着她的围裙,也不怕油污,只是满心满眼地诚恳:“哎呀,周妈妈,小蝉那可是从很远很远很远的关外回来的,那里打仗啊,又穷,什么也没有得吃,我是那种只想着自己的人吗?我是为小蝉多要两个月饼来的呢,他不能只有两个吧,您说是吧?”
夏小蝉听得没跟上,手上掰着指头,嘀嘀咕咕不是说三个,抬头看见翠翠眼珠子滴溜溜转圈儿,又是眨眼,活像犯了眼疾,他立时明白过来,两手背到身后站直了。
周妈妈盯着他,看他们要闹什么名堂,他被盯红了脸,硬着头皮对周妈妈鞠一大躬,背书似地回道:“晚辈在离人关,甚念周妈妈的厨艺,逢月圆佳节,想煞妈妈的月饼,今岁回来了,恨不得立时尝下十年的份,不过小蝉人小胃口也小,只问妈妈要四个,周妈妈心地善良,一定准允。”
翠翠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周妈妈,周妈妈与厨房一众杂役婆子早就笑得前仰后合,烧火的小丫头取笑道:“小小姐就唆使着小蝉骗周妈妈吧,她还能看不出来?哈哈哈!”
翠翠回头,翻了个小小白眼:“去去去,就你话多,小姐我从不干教唆人的事儿,休要在那里搬弄是非!”
周妈妈点点她额前的小白花,笑道:“看在二小姐今天格外漂亮的份上,老婆子就给小蝉四个月饼,不过二小姐该量力而行,知道吗?”
翠翠捂着额头,脸上笑得有两份害臊,不好意思道:“嘿嘿,知道了。”
暮色将至,燕京城最高的地方,应当是禁中的瞻星台,瞻星台在中秋之夜会由钦天监在星台上挂上漂亮的大花灯,由几十个小花灯所组成,上书皇帝的亲字,向天庭书表当下的国情,望余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翠翠不爱放花灯,但每年都要上阁楼去看这大花灯,从阁楼的窗户爬出去,凑这个热闹。今年也不例外的,他们猫着腰手搭着手,小姐提着裙子,小弟抓着果子,忽然滚落两颗下去,只听廊下一声轻嘶,翠翠探探脑袋,问道:“谁在下面?”
一个小少年果然从廊下走出,几步跨到园中小径,向上看去。少年身着月白轻衫,利落束袖,足上一双青靴,簪着小髻,翠翠咦了一声,追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的?”
少年单手捂着额头,微微蹙眉:“殿前都指挥使瞿东篱正是家父,你又是谁,爬那么高做什么?”
夏小蝉心道这少年跟自己和翠翠约莫一样年纪,怎么说话行动一板一眼,这么克制,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枪的公子,敢昌宁知晓这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