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忠平伯一道回府的,还有礼部下发的碟纸。
颁旨的内侍官照例由管家请下去赏钱吃茶,前厅只留下萃熹之和两个女儿。夏小蝉提着小木枪来找翠翠,正巧与内侍官擦肩而过,那内侍官细长的眼睛笑成一条线的模样,再看堂中,萃熹之得面色就不是那么欣然了,他心里知道一定有事,便打算在外头等等再来,却被萃熹之叫住了脚。
“小蝉,要到哪里去啊?”
夏小蝉犹豫了一下,方才转过身来,把小木枪倚在了门边儿,至堂上行礼,毕恭毕敬道:“大人,瞿衙内来教我练枪,我来请翠翠一道去看看。”
夏小蝉手上执着礼,总听不见堂上的声音,正要悄悄抬头瞧瞧,就听见萃熹之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倦意:“奥,这样,那你带着君儿先去吧,我与青儿有两句话要嘱咐。”
夏小蝉悄悄看了眼萃文青,见对方面色如常,不像是有事的模样,又看翠翠,就大不好,满脸就写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不高兴。
于是只回礼说好,翠翠也向父亲告退,俩人一道退下了。
果然,才出了门,翠翠便没好气地抱怨说真是烦人。夏小蝉便问什么事,翠翠叹了口气,似乎无从说起的模样,只说一会儿见到牧斋一块儿说。
便又是那棵老树,又是那片空地,又是两个人画圈儿,一个人看。夏小蝉听了翠翠一番话,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不是滋味,口中嚼蜡般索然无味,他手上画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一遍翠翠:“那…青姐真的要做太子妃了?”
翠翠叹了口气,半张脸埋进裙子里,极不情愿的模样:“碟纸都发了,还能有假的,唉……弄了半天,还是要嫁进那浑水池子……”
“那……那青姐呢,真的喜欢太子吗?”
想来问题便是出在这儿了,翠翠有气儿没处撒似的,用树枝子抽了两鞭子地,口气闷闷的,口吻是十分不情不愿。
“想起那年节里的事,再看她今日……想来,是十分有意的吧。”
夏小蝉顿了顿,也把脸埋进膝盖里,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总觉得说什么都不顶事儿,想了想,只得用她上次那话,再拿来安慰她,便道:“既如此,那便是青姐愿意的,你上回不是说,只要是她喜欢的,那便是刀山火海,都是值得的嘛,你就别难过了……”
“话是那样说……唉,或许是母亲不在,我便操起了当娘的心,我又希望青姐嫁入好人家,又希望她能嫁给心仪的人,大约是世上之事,自古难以两全……”
夏小蝉没了话回她,只得看向瞿牧斋,后者接到他的信号,微顿了顿,果然缓缓道:“忠平伯大人参奏那日,陛下遣了陆叔伯往越州接任越州节度使,我听父亲说,这事不是陛下自己提的,是中书令提的,中书令提了这个,又说是时候叫顾灵安回京述职,想来想去,陛下大概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把先前要议给五皇子的亲指给了太子殿下。”
谁让你说这个了?!夏小蝉听得目瞪口呆,直直盯着瞿牧斋,这人却浑然未觉自己说错话,也疑惑地看向他,满脸上写着——不是你叫我说点什么?
“唉,随他去吧!”好在翠翠也没多想,就知道他们没一个会安慰人的,丢了树枝子,自己站起来拍拍裙子,朗声道,“天子之怒,血流漂杵,现下无人伤亡,已经挺好,就这样吧!只愿这太子能争气些,别叫青姐也跟着受委屈,这是正经。”
瞿牧斋与夏小蝉相看一眼,后知后觉也跟着站起来,皱了皱眉,思忖着自己的用词,一边说一边分神看夏小蝉的脸色,怕自己又没说对:“陛下…虽然与太子不亲近,不过也厌恶夺嫡,再加上…再加上过去的事,经此事,对五皇子一党该会有所戒备,未来虽说艰难,应当…也不至于有什么大事……”
瞿牧斋又看他,一双眼紧跟着,似乎在问——我说得对吧?
夏小蝉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突然似乎想见些什么,便问瞿牧斋:“我看书上说亲王成人了,便要之藩,我朝也是如此吗?”
瞿牧斋愣了一下,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我给你的书,你看了。”
这话怪的,不像问的,像肯定他看了,夏小蝉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像受了夸赞,事实上,瞿牧斋也确实是在夸赞他才是。只有翠翠一脸莫名,问是什么书,她怎么不知道。
瞿牧斋说没什么,回过来继续说:“我朝亲王行过冠礼,也是要之藩的,五皇子今年十六,再过上四年,便要往封地去了。”
夏小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只要这四年中,相安无事,也便确实无事了吧?”
瞿牧斋简短答了一个嗯字,只发一个音,不曾开口,算是应证他的话。
虽如此,翠翠那头还是有些忧心,不过她本就生来就烦这些事。她随手掸着空中恼人的飞虫,像在掸这些烦人的事一般,大有郁结于心,有火没处发的气势,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青姐喜欢,就是去敲登闻鼓,她都是要回了这桩亲事的。
“小蝉。”
夏小蝉收回目光,应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