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翠翠那边盛情难却,所以瞿牧斋回家想同父亲商议,谁知道瞿东篱也难却萃熹之的盛情,正要问儿子愿不愿意一道去萃府过新年,因饮酒或许晚了,约莫要在忠平伯府住一晚,第二日两家一道去进香。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好的,他儿子本来也要烦说这事儿。
所以挑了日子,提前在家里祭过祖宗,除夕当天直接去了。
夏小蝉听说瞿牧斋今年要在萃府过年,难得没赖床,一大早去到府门去等。瞿牧斋骑着马,远远就看见萃府门前挥动双臂的夏小蝉,一跳一跳的,真像他名字。他稍夹了夹马肚,马儿快走几步,在府门前停下了。
瞿牧斋翻身下马,看见夏小蝉已经穿了新衣,翠翠会挑料子,给夏小蝉选一身浅青的,腰间缀着一条打墨绿绦子的玉佩,再以一支翠玉簪簪了一个小髻,长了许多碎头发,所以留着点刘海儿,枉得身长拔高不少,脸还是孩子的团团稚气。京中比关外养人,他变白不少,这样一打扮,不比那些皇亲国戚来得差。
他正要说话,就看见瞿牧斋身后的轿子也停了,瞿东篱正在下轿。于是他毕恭毕敬先对长辈行礼,请过一声瞿大人好。瞿东篱礼貌回了他好,便向儿子叮嘱:“你们且去吧,就是注意时辰,晚饭不要迟。”
瞿牧斋答应下来,便跟着夏小蝉先行一步。
他们的任务,要先去一趟徐妈妈处取衣服,然后再去寻翠翠。已经走远不少,夏小蝉才回过神,一边倒着走,一边要跟瞿牧斋聊天。瞿牧斋看他这样,下意识伸手要扶他一下,夏小蝉含糊一句没事,又说:“牧斋,我发现瞿大人一点儿也不像武将,文质彬彬的,像文官呢。”
“父亲小时候,做过陛下的侍书,本来要去兵部当差,后来也没去。”
“啊……”夏小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想来当今陛下也不是传闻中那样冷血,除了瞿大人真功实学,他也念情分的吧。”
瞿牧斋顿了顿,看见他身后来了个丫头,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夏小蝉脚下一虚,捂着心口停住,心有余悸地看向他,见他抿着唇并不说话,想也不必想,自己还是别想再玩儿了,老老实实走的好。
才刚转过身,果然听见瞿牧斋嗯了一声,似是满意,夏小蝉回头看他一眼,才看他若无其事接着刚才的说。
“我姑姑是陛下的孝纯皇后,先故了。”
他讲这个话的时候,明明跟往常一样的,可夏小蝉偏偏就听出一种伤情的味道,他下意识要看他脸色,却见他脸上神色如常,他便继续走自己的路,心中却有些闷闷的。
“……牧斋,你也不喜欢皇宫吧。”
瞿牧斋看他一眼:“也?”
夏小蝉解释道:“翠翠不是也不喜欢吗?师父,老庄主,萃大人,大家都不喜欢吧。”
“嗯…我不喜欢,那里的人,那里的事,我都不喜欢。”
瞿牧斋很少会一下连着说这样多,很肯定的,关于否定什么的话,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唯独这次,他一下次说了这样多。夏小蝉想,那其中该有更多很深的故事,他好奇,可翠翠说过,很多时候,人们不愿提的回忆,都是伤感的,我们不该问。
“到了。”
瞿牧斋一言惊醒他想,夏小蝉一抬头,果然到了。
园中正开着一株腊梅,冷香袭人,沁得心脾舒畅,夏小蝉才道了一声好香啊,就听见翠翠叫着他的名字,从屋里出来。夏小蝉回头视瞿牧斋一笑——没想到她先来了。
她今日是用心打扮了,鬓边两个垂挂髻,绑了两个毛茸茸的雪球,一边又簪了红海棠,打两条红绸子,俏皮可人的小姑娘。衣服自然也是新的,圆领小袄,绣花精致,坠烫金红帛的裙子,还要批个白毛领的小氅,外加手里举串糖葫芦,也不知道谁给她买的。
她才将将站定,就听七巧追出来,喊着:“小小姐,小小姐,项圈儿,项圈儿!”
这才低了头,叫七巧带上,是个金项圈,坠了块羊脂玉。
这是盛装中的盛装了,夏小蝉自然就要夸她,没想到还未说话,就被她用糖葫芦塞了嘴。夏小蝉委屈巴巴地咬住了,听她笑嘻嘻地讲:“我晓得你一张嘴就是夸我漂亮,絮絮叨叨的,一会儿也给你挂个圈儿,你也漂亮漂亮。”
她大功告成似的拍拍手,得空看向瞿牧斋:“好啦,牧斋你进去试衣服吧,我看过了,你穿,那一定是迷倒万千少女。”
“……什么?”
“哈哈哈,去吧去吧!”
今日天晴,冬日里的太阳,竟然晒得人一点不觉得冷,倒发热。翠翠把小氅脱了交给七巧,叫拿回屋去,自己跟夏小蝉坐在腊梅底下喝茶,剥开心果吃。
吃了两颗,翠翠忽然叹气,有些沮丧:“难得今年这样热闹,青姐不得在家。”
夏小蝉也觉得可惜,不过连他也跟着附和可惜,翠翠该更加郁闷了,于是只有安慰她。
“过几日,青姐该回门问安,一样的。”
翠翠知道他是安慰,所以也不再说下去,只讲些杂事,比如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