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的对视和身体的接触让奚杨心中一阵慌乱,脸颊也跟着开始发烫。他连忙把手抽了出来,转过身推开周童,拉开距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嘴唇不断微启却始终只说了一句:“我没事。”
周童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奚杨身上,片刻也不曾移开。
“我找姚叔叔。”他率先打破了尴尬,语气平淡地像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姚叔叔让我十五号之前来总队科技处报道,我跟他商量了一下,还是等我代表特勤参加完技能比赛再来吧。”
“嗯。”奚杨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点了点头。“加油,你可以......”
“教导员。”周童不想听他说那些敷衍的话,上前一步打断他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从姚宏伟办公室出来后周童便一直守在政治处的门口,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过程中他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要控制情绪,可现在他每进一步奚杨便后退一步,看不出究竟是厌恶还是在抗拒逃避,就这么一直退到了墙边,怎么都不肯与他正面交流。
“该回去了。”奚杨低着头说,紧接着就侧身从一点点的空隙当中挤了出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哪怕大吵一架也好,这种似曾相识的冷漠的态度让周童瞬间失去了爆发的冲动,顿时感到无助也无力极了。
潮水退去不复,心脏仿佛失去了供给,停止了为一切或好或坏的跳动。
周童跟在奚杨身后下了楼,默默无语地走到了停车场,在他拉开车门之前忽然上前夺走了他手里的钥匙,不容反驳地对他命令道:“去旁边休息。”
这是周童第一次在平常情况下用强势的语气和态度跟奚杨说话。奚杨愣了愣,尽管感到为难,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绕到了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无言,车窗外是不断倒退的布满裂痕的白桦和追赶不及的落日,周童安安静静地开着车,中途趁一个红灯的间隙打开了车载电台,调出了上次去参加展会时他和奚杨一起听过的频率。
伴着一首接一首欣赏不来的高雅音乐,周童把车开回了营区。熄火后他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忽然问一旁还望着窗外的奚杨:“教导员,这首是什么?”
奚杨目光空洞,片刻后无意识地答道:“的第二幕,王子和公主的幻觉。”
周童笑了笑,又问:“咱们俩谁是王子,谁是公主?”
奚杨没有说话,周童猜他是没有听见或不想听见,便继续自问自答地说:“你是王子,舞校官网上有很多剧照,感觉你穿那种华丽的王室服装应该会特别好看,我不懂形容。”
说完他便转头去看奚杨,果然在那张冷淡恬静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和不安。
“教导员。”周童矢口唤道,同时伸出的一只手却没能阻止奚杨迅速地拉开车门,跳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奚杨!!”
周童终于有些怒不可遏地喊出了声。他跟着摔门下车,走到脚步一滞定在原地的奚杨的身后,用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的声音,对着那个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背影说:“教导员,我要走了,可以把我的书还给我吗?”
奚杨没有回头,早有预感到却依然顺着周童的意思把话接了下去:“什么书。”
周童强忍着针扎一般的心痛,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回答:“上次落在你办公室的,夹了一封遗书的。”
“我哥送我的那本,你写给我哥的那封。”
奚杨闭上眼睛,一滴憋了太久的泪水无声地从他眼角滑出,落在了领口那枚金色的橄榄枝上。
片刻后,他说:“好,我还你。”
书还你,哥哥还你,信任和崇拜还你,还有这颗心,这条脉搏也是因为有了你的爱才会重新跳动奔涌,现在也一起还给你吧。
第68章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姚宏伟还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桌上一副边缘掉了漆,缝隙里藏了不少灰尘的相框反复思考。
三十多年前的照片氧化褪色得厉害,照片里几个人的面孔模糊不清,身上的87式武警常服还配着公安部队的臂章和警号。他们站在一辆国产重型老黄河干粉消防车的侧面,其中不苟言笑的周舰个子最高,姚宏伟则年纪最小皮肤也最白,剩下两个都是从外地到江洲服役的北方小伙,黝黑健壮,笑得一脸灿烂。
姚宏伟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准确年龄,只记得他们牺牲的时候也就跟周熠牺牲时差不多大。
第一次穿军装仿佛就在昨天。一晃三十年过去,这些年里姚宏伟送别了数不清的战友,写过太多的挽联也念过太多的悼词,实在没有办法一一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和年龄。在他身后的柜子里存放着历年消防员伤亡统计报告,死亡的平均年龄一直停留在二十二岁,爆炸、窒息和坍塌被砸也依次排在殉职原因的前三,一直没有变化。
他这一生才过半就已经失去了太多,留下的都是由这些数字组成的记忆,还有对像周童这样的年轻战士越来越沉重的责任。
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