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玄早到都城便只能闷在城里,倒不如慢慢沿路览尽春色,也权作是送春了。
两人来到坊市,张灯结彩一片热闹,出了市集又长长地挂了几街彩灯。
贾烟说,这是照影潭边上的春会。各路商旅常在此时过来歇脚,若是幸运,或能淘上一两件称手的宝贝。
他到底生了一副好皮囊,叫摊上的女子面染红云,少了他些许银钱。
城中一带河水劈开,桥上来往行人如织。
小公子见了热闹自然要往上凑,拉着方玄过了桥去。
方玄在桥头见着一个老叟用着丝叶竹篾在编些花鸟鱼虫,不由看得入迷。
贾烟返身回来找她,便见她静坐那处,四处围着一团小孩,双眼直盯老人枯槁的手指。
你想要哪个?
方玄闻声看向贾烟,眼里似乎带着淡淡喜意。
贾烟立在灯火里,眸子里宛若盛满流光。
草垛子早前插的一些虫鱼鸟兽,童真童趣的,又栩栩如生。
此时见老人手中已完成一只展翅飞鸟,方玄站起身,朝老人说声多谢,就和贾烟往前走去。
身后的小孩子们看着又插上来的一只彩禽啧啧称奇。
她刚才给了老人几文铜板,说想坐下瞧瞧。
话说回来,那石板上挺凉。方玄不知那老伯可否受得住。
怎地不拿一个回来?我瞧着你欢喜得紧。
不过是偏爱看这些编草花绳的手艺。
可学了来?
只是愉悦眼睛罢了。
在已经不知年月的记忆里,方玄曾给她小师弟编过一些小东西,他也笑着受了。两个饿得要死的小鬼头没有什么精力去闹些玩乐,方玄也曾爬上树去掏过鸟窝果腹。
你若是会了,可要赠我一只。他日作别,正好是个念想。
方玄面上挂着淡淡笑意,只觉这小公子真像她的小师弟,想来该是少年心性最为相似。
暗巷里似有邪祟,深处又似欺男霸女。
不过去么?
不了。
她下了山这些年,似乎忘了求仙者还该怀一分悲天悯人的心性。
仙者难求,仙途难登。书剑可焚,名利可携。所以道门争利,道人争名,诛杀计算,哪一处比不得俗世精彩?
或该叹她雁斜峰向来疏懒,不绊尘事,不羁俗务,不过是个来回走动充数的人。到头来也是出走的出走,堕魔的堕魔,她这个六弟子外人也作是疯了。
不过一阵剑光,那处又复于平静。巷里走来几个少年剑客,另一名身上背着昏迷女子,想来要寻去医馆。
你知道那里有人?
你如何断定我是四大派人?
方玄突然发问,贾烟哑言。
小公子诈我。方玄似乎叹了一声。
方玄又说,照影春会,各方侠客,名影浮动,自会大展拳脚。
贾烟说,你的包裹,是一方门物。
方玄想了想,小公子眼睛真够尖的。这块包裹布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是破了的边角上衔了一小块布料,几经叠染,经用多年,竟叫他认了出来。
公子家可是做染坊的?
贾烟颇有不悦,皱了眉头,本公子自有研习,莫要凭空捏造。
师姐行记
10.
无意行至勾栏处。
贾烟说,听闻上了新的本子……
方玄摇头,不了。
勾栏对面便是红楼,娇声嘹闹,莺莺燕燕。
贾烟见她有些出神,出声道,阿玄,莫不是你……
方玄回看他一眼,你想上去?
哪里的话……
那便回吧。
贾烟看她神色淡淡,跟在身后问她,阿玄厌烦得紧?
无非饿了罢了。
方玄对这些地方没有什么观感,年少气盛时还上去听了几首曲子。
各家子弟就爱在美人丛中你追我赶,打些哑谜,有时也少不得上到里间去打探消息。
至于何时开始对那些楼中小姐公子起悲怜之意,她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是自此有了远离之意。
她并非见不得,无非是骗自己。
她还记着自己在花楼中和方焰叮嘱几句便匆匆离去,谁料回了山门之时却得知小师弟已身奔上花宫而去。
此间非是伤心地,不过遗憾而已。
小公子见她并无愠意,便道,常听人说,楼里的花魁或许自仙家来,那些公子也可能仙家出身,总叫人想去一睹神采。
方玄也不出声,只听这烂漫的小公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
面上沉静如水,不见欢喜,也不见怜意。赫然是又沉进了自个儿的思绪里。
11.
就着一碗面条,方玄吃得欢快。贾小公子到底是没有正经接触过几个修道人,只觉她对吃有些执著。
那些勾栏戏院里唱的都是露水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