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就走慢一点。”
可无论走得再慢,也还是到了分离的时刻。
同样的黄昏,同样的雨夜,谢风遥再次来到了当时避雨的崖洞。
算起来,从春到冬,跟楚南楠在一起,也才几个月的时间。
然而这世上的人,并不是认识的时间越长,关系就越好。
有的人,例如谢安和谢鸠,做了十几年的家人,还不是到处派人抓他,要取他的血。现在蜕体期将至,谢安肯定也巴不得他快点死,再也别出现。
有的人,明明也认识没多久,却已经比家人还要亲。真心待真心而已,跟时间长短没什么关系。
深山中人迹已绝,夏天时间做的竹桌、竹椅,还有吊床和地铺都好好收在角落里,谢风遥在崖洞下点了火把,一样一样把东西搬出来,整理干净。
地铺有两个,一个是他的,一个是楚南楠的。他把楚南楠睡过的那个搬出来抖开,摆在她躺过的位置,把自己捯饬干净,躺在地铺上,掏出一床被子盖上。
被子是入秋以后君宁新做了送来的,楚南楠盖过,上面还有她的味道,甜丝丝的。他把脸埋进去,深吸一口气,心里舒坦多了。
埋了一会儿,觉得闷,把脑袋露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崖洞外的冷风和无边寂寥。
谢风遥又缩回去,盘成一团,从边角偷偷掀开一条缝喘气。
崖外雨声滴滴答答,在黑暗中睁着眼,又让谢风遥想起他们住在崖洞的日子。想起他在空地上练拳,师尊躺在吊床上打盹,空谷里的风卷着山林的草木气息,带来无边清凉。
从春到冬,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也是最后一次。要真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没死的话,以后也决计不分开。
想到这里,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把乾坤袋里偷折来的树枝掏出来,布条慢慢解开,举着树枝冒雨出去,想找个地方种上。
在野地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满意的地方,被雨一浇,脑子清醒了点。大冬天的,就这么一小截树枝,插土里也活不了啊。
一瞬之间,神思通畅。
谢风遥呆呆站在雨里,抹了一把脸,两三步跳回去,凑到火把底下,掏出那个巴掌大的陶盆,鬼使神差把树枝往盆里一插。
陶盆腾地一下变得海碗大,树枝稳稳当当立在土里。像是专门为了告诉他,他做对了,光秃秃的树枝‘噗’一下,蹦出一片小叶来。
谢风遥傻眼。
偷树枝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就是习惯性偷点啥。他平日里偷了楚南楠不少东西,她的小衣、发簪、唇脂,耳环和璎珞等。
他单独有个乾坤袋,专门放这些偷来的小东西,楚南楠东西多,人又迷糊,东西平日里也都是他在帮着规整,丢了根本发现不了。
谢风遥的这个毛病,也是在河边给她洗小衣那次无意识开始的。从那之后,他总是手痒忍不住偷点她的东西藏起来。
这是他的小秘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偷得也不多,她用过的东西,过段时间不喜欢了,他才偷拿走,不然某件东西正受宠的那几天,丢了指定得发现。
没想到,这个坏毛病,阴差阳错的,竟然跟师祖给的陶盆对上号了。
谢风遥抱着那陶盆,左看右看,翠绿的小叶被风吹着,左摇右晃,像在跟他打招呼。
他一时之间都忘了与师尊离别的哀伤,想护着树枝不被风吹到,又想到植物只有浇水才能活。
抱着陶盆,想端它出去淋淋水,转念一想,这个季节的雨水,会不会冻坏了它?
他的心,一下被这片小绿叶给牵住,它随风晃一下,他的心也跟着颤一下。
谢风遥抱着陶盆琢磨,这个盆,一定就是师祖给他用来种小树的!
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的师祖,为何会送这个陶盆呢?是不是也知道他偷东西的坏毛病?
那岂不是也知道他偷了师尊的小衣……
谢风遥就地一滚,脸埋进被子里——丢死人了!
本是无意之举,却换来意外之喜。因为这株挂着绿叶的小树苗,谢风遥在崖洞度过的第一晚,并没有那么难捱、那么冷。
他在崖外放了一只木桶,接了雨水,捞一捧在手心捂暖,才一点一点浇喂进陶盆,小树喝了水,也晃着小叶子跟他打招呼。
如此,藏东西的乾坤袋压在枕头底下,谢风遥面对着小树苗的方向躺下,也能安然入梦。
距立冬还有整整十天,按理说,只要提前一天找地方藏起来,安静等待蜕体期到来便好。
但只要跟楚南楠在一起,他就没心思练功。她软乎乎地贴上来撒个娇,他就手软腿软全身软,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只想抱着她,贴着她,像小狗小猫似的挨挨蹭蹭。
天蒙蒙亮的时候,崖外雨已停,谢风遥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看枕边不远处的小树苗。
见小苗则如见师尊,他嘴唇轻轻贴了贴小叶,抱着陶盆出去见见日光,开始练功。
参不透师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