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視線都向衣小湖投來,她聽到天崩地裂的聲音,彷彿精神世界轟然倒塌。
而兩隻小手反應滯後,依舊抓著彭坤的那隻大手。
"怎麼回事?" 老師出聲了,並且向她走過來。
彭坤把她的手一隻一隻摘下去,但眼睛卻看著她,漠然而冷冽。
"衣小湖。" 老師跨過幾隻易開罐走近,「怎麼這麼多廢品?
衣小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拚命地告誡自己不能慌、不能亂。
但聲音還是亂了顫了。
"對不起老師......"她的心幾乎要認命了,但嘴卻在下一秒習慣性地不認命,"學校倡議愛護...... 環境人人有責,所以我...... 偶爾看到一些保潔盲區的垃圾就...... 就撿起來,然後統一倒進大垃圾桶......"
她心房顫抖,看彭坤沒有出聲拆穿的舉動,於是繼續語無倫次地說下去。 就算彭坤要拆穿,那她也只能一口咬定不能變,她要的不是大家相信她,而是需要一個台階下。
"不過大垃圾桶...... 只有食堂那邊有,所以就經常會攢著,等回頭一起倒...... 對不起...... 我,我馬上撿起來......"
她說著蹲下去撿。
老師有點不耐煩:「大家也幫著往一處歸攏歸攏。
看樣子老師根本沒覺得這種行為彰顯社會公德,只覺得添亂。
而學生們根本就知道這是個謊言,因為她每天帶兩個書包來,早就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更何況很少見她回家時哪個書包是扁的,不過同學一場,台階還是要給的。 見老師把腳邊的往一處歸攏,其他人也把凳子下的踢出來。
衣小湖蹲在地上撿了一捧,才意識到需要書包來裝,起身回去從桌兜拿出那隻書包。
孟雨竹套了一次性手套走出座位,幫她一起裝。
老師怕她弄髒書包,說:"你倆跑一趟,去外面倒了吧。
偏巧保潔阿姨這時拎著大黑袋和長棍夾子經過門口,老師連忙喊住。
於是飲料桶易開罐從衣小湖的書包嘩啦啦倒進保潔阿姨的大黑袋子裡。
老師只以為這樣可以不弄髒衣小湖的書包,卻不知道那些飲料桶是衣小湖一中午不吃飯撿來的。
衣小湖把乾瘪的書包放進桌兜,目光空洞地上完後半截課,眼眶始終有淚水在打轉,但她忍著不能讓掉下來,因為前面桌和側面桌的人一邊竊竊私語一邊朝她看。
彭坤沒有再為難她,因為他一點都不想說話,沒有勝利的喜悅,反倒有種被抽乾的灰敗感。 報復衣小湖是件力氣活,甫一出手他發現自己就被反噬了,仿彿自己在凍僵的小流浪狗身上踹了一腳,勝之不武,腳上還留著小狗身體的綿軟和無助......
到底該怎麼辦? 如果他被一個強人傷害,他可以打回去殺回去,像早上面對那些社會流氓一樣快刀斬亂麻地擺平! 但如果被一個弱者傷害,並且這個弱者還是自己愛之入骨的人,那麼任何一種報復都會是勝之不武。
但不報復又意難平,得不到真相也意難平,簡直就是老天作弄人。
整整一節課,衣小湖一動未動,彷彿釘在了座位上,天知道她有多麼難受。
下課後吳悠過來神神秘秘地用指頭捅了捅她,示意她查看手機資訊。
她木訥地打開看了一眼,吳悠在資訊裡拜託她拉彭坤明天去南山滑雪場。
這些粉紅色的同齡少女,滿腦子都是粉紅色的愛情,全然不知她正在體味著怎樣的錐心刺骨。
整整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傍晚放學時書包扁扁的,但她還是習慣性地繞路從廢品回收站那裡走了,到地兒才發現自己賣無可賣。
倒春寒時節的傍晚,路兩邊花壇里的髒雪堆溢在馬路邊上,而柏油路面則滿是汽車尾氣和剎車油污的痕跡。 路邊灌木叢後邊是塊廢棄的空地,十幾個學生在那裡打打鬧鬧,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她茫然地站在馬路牙的上風口失神好半天,才走開。
走到家月亮已經老高了,門鎖有點生鏽,她把鑰匙擰了好半天才打開。
胃部隱隱作痛,才想起兩頓沒吃飯。
她放下書包去翻地上的紙箱子,試圖找一粒止痛片,不意又看到戳心的東西,是一張病檢報告,絕症,沒治的那種。
不過她感到戳心倒不是因為絕症,絕症並不存在,這張病檢報告是假的,當年父母為了騙錢,偽造了這麼一張病檢報告,做得逼真,輕易看不出端倪。
她無法想像天下還有哪個做女兒的能攤上這樣的父母,為了騙錢,不惜編造女兒患了絕症的謊言。
攤上這種事情比中彩票都難,也就只有她中的了罷。
運氣這麼差,憑什麼奢望能擺脫彭坤的報復!
這樣一想,